其實,她完全有能力自贖自身。然而,她沒有。她想通過李甲借銀的過程,來探測一下李甲為她付出的程度。這個蘭心蕙質的女子習慣用各種可能的方式來檢驗自己的愛情含金量,也因此,一點一點,親手撕開了生命的真相———她不明白:有太多太多的愛情經不起這樣的檢驗,而她,也並不是一個幸運者。
李甲並沒有那麼快的讓這件事情陷入絕望,他終於借到了另一半。十娘順利贖身,一窮二白地和李甲離開了妓院。他們“鯉魚脫卻金鉤去,搖頭擺尾不再來”,去謝別過去的風流姊妹時,十娘取出了暫寄在眾姊妹處的私房,並讓眾姊妹友情客串,共同演出了一場相贈送禮的熱鬧好戲。
踏上回鄉的路時,李甲已經身無分文。此時十娘若將私房拿出,二人必能夠夫唱婦隨,皆大歡喜。然而,十娘還是沒有。她隻是在用錢時取出一點,之後,“仍將箱子下鎖,亦不言箱中更有何物”。在溫情款款的背麵,她一直在冷靜地觀望,如果失去了金錢的支撐,讓自己成為李甲經濟、道德、家庭和前程上的多重包袱,那麼,僅僅憑著愛情的力量,李甲到底還能夠陪著自己走多遠。
孫富在她的觀望中登場。這個輕薄而油滑的紈絝子弟成了愛情最恐怖也最靈驗的試金石。他看中十娘後,先設計和李甲成為了酒友,套出了李甲的心裏話。然後針對李甲的弱點對症下藥,一一攻破他本不堅固的城牆,終於促使李甲決定將十娘賣掉。不過李甲還是有
些良心的,知道“小妾千裏相從,義難頓絕”,回船之後,自覺一時無法
開口,便昏昏睡去。而十娘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委決不下,坐於
床頭而不能寐”。
夜半時分,李甲醒來,歎息落淚,將實情告之於十娘,說孫富“欲以千金聘汝。我得千金,可借口以見父母,而恩卿亦得所矣”。
此時的十娘,心一定碎成了無數顆隕石。它完全可以將自己的萬千積蓄亮給李甲看,然後從容不迫地挽回敗局。然而,十娘終究沒有。也許她已經覺得這麼做對自己來說沒有絲毫的意義。對於敗局,無論挽回得多麼圓滿,從本質上講也是敗局。
於是,十娘放開兩手,冷笑一聲,道:“為郎君劃此計者,此人乃大英雄也。郎君千金之資,既得恢複,而妾歸他姓,又不致為行李之累:發乎情,止乎禮,誠兩便之策也。那千金在哪裏?”李甲頓時收淚道:“未得恩卿之諾,金尚留彼處,未曾過手。”十娘道:“明早快快應承了他,不可錯過機會。但千金重事,須得兌足交付郎君之手,妾始過舟,勿為賈豎子所欺。”
這是一段精彩的白描。善解人意的言辭背後,是多麼辛辣尖刻的諷刺和鋒利深沉的痛楚!“快快應承”,“千金事重”。什麼是海誓山盟?什麼是白首不渝?十娘沒有流一滴眼淚。她唯一的表情,就是冷笑。
豔妝之後,天色已曉。舞台上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停當,十娘拉開了大幕。眾目睽睽之下,她先展示了自己價值連城的珠寶,再痛罵孫富,痛斥李甲:“妾風塵數年,私有所積,本為終身之計……誰知郎君相信不深,惑於浮議,中道見棄,負妾一片真心。今日當眾目之前,開箱出視,使郎君知區區千金,未為難事。妾櫝中有玉,恨郎眼內無珠……”
是的,十娘是櫝中有玉,李甲是眼內無珠。而十娘也清楚地知道,她完全可以用自己櫝中的玉來換取李甲眼內的珠。但是,她直到最後也沒有。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她不想用自己真正的玉,去換取那樣一顆偽劣的珠。
水府冥途,她投江自盡。巨浪之後,仍舊是平靜的水麵。這出戲做足了杜十娘的血淚與夢想,掙紮與淒涼。杜十娘便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女子。她本可以不這樣,她本可以去糊塗,在贖身成功之後,在二人遊曆之間,在得知孫富的餿主意之時……她都可以花錢消災,選擇一條庸常的退路。
但是,她真的沒有。
也許,在李甲心裏,愛情不過是一枚甜美的糖果。尚且可口時,便可以津津有味地品嚐,一旦吃到了苦澀的內核,便可以自然而然地拋棄。十娘對於李甲來說,隻是意味著一種非同尋常的享受。然而,十娘卻把他曇花一現的笑容期盼成了永遠的天堂。
十娘錯了。十娘也知道自己錯了。其實,錯了並不要緊,人世間有過多少錯了的事情啊,還不是被人們一代一代漂漂亮亮地將錯就錯了下來,之後,再去千篇一律地容納和接收那種自欺欺人渾渾噩噩的幸福。十娘也可以不計前嫌,十娘也可以若無其事。十娘的手裏握有大把的機會———但是,十娘沒有。李甲是個不能認真的人,十娘認真了。李甲是個適合糊塗的人,十娘沒有糊塗。她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沒有回頭。她就這樣殘酷地揭示出了自己生命的真相,沒有給任何人一個台階,包括她自己。
讀杜十娘的時候,我不得不落淚。為這樣一個出身低賤而內心卻純粹到極致的女子。她的極致,甚至勝過了許多口口聲聲標榜個性的現代人。我由衷地震驚和欽佩她麵對真相與末路時的勇氣。有多少人敢像她那樣呢?一幅幅太平祥和的大千圖景,一絲絲寒暖變幻的世態炎涼,一對對天地絕配的神仙眷侶,一樁樁冠冕堂皇的宏偉事業……我們誰都會在意衣服外麵小小的褶皺和淡淡的灰塵,有幾個人能夠和杜十娘一樣,去一絲不苟地查看襯裏之中長長的線頭和歪曲的針腳?
沒有人。
生命的真相就在那裏站著,似乎很遙遠,卻也觸手可及。但是誰也不去揭開,都怕傷了自己的眼,都怕燙了自己的手。
我也一樣。
地上掉下了J塊天
金秋時節,大街的水果攤上常常可以看到待售的葵花瓜盤燦爛的笑臉。我知道,這是真正天然的綠色食品,一般都是本地的農戶在院子裏種植的,收獲之後隨便賣給收集的小販們,賺幾個小錢。小販們再抬抬價,把它們賣出去。每當看到這些漂亮的瓜盤時,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在密如蜂窩的瓜盤前久久流連。我喜歡瓜子們聚在母親懷裏這種熱鬧而歡欣的情形。
“媽媽,這是什麼東西?”兒子問。
“是葵花瓜盤。你不是喜歡吃洽洽瓜子嗎?葵花就是瓜子的媽媽。你看,她生了多少小瓜子啊。”
“這都是葵花媽媽生的嗎?”兒子的神情似乎也很吃驚。
“是的。”
“真多!”他感歎,然後把臉轉向我,“媽媽,你也是媽媽,你能生這麼多小孩子嗎?”
賣水果的婦人和我一同大笑。“媽媽不如葵花媽媽,媽媽不行。”我很慚愧地說,然後買了一個瓜盤給他拿著,一路上告訴他:葵花有著怎樣的顏色,葵花有著多麼大的花瓣,葵花的花瓣怎樣一天到晚地跟著太陽旋轉,所以她又叫“向日葵”……
“葵花為什麼要跟著太陽啊?”
“因為她喜歡太陽啊。”
“那太陽喜歡她嗎?”
“當然喜歡了。”
之後,我正做著中餐,突然發現醬油沒了,急著要去百貨店買,他纏著要跟我去。如果帶著他,我就會格外注意安全問題,車速就會慢很多。“在家好好玩,媽媽馬上回來。”我說。
“不。”他強。
“別煩我。”
“媽媽,”他拽著我的車架,“我是葵花,我要跟著媽媽。”
我不由得怔了,抱著他上了車。我知道我不是太陽,我配不上他那麼美好的比喻。但是,我不能不被孩子的話打動,被他充滿創意的表達征服。
還有一次,他鼻子出了血,我用棉球給他擦拭幹淨後,要他平躺一會兒,他耐不住性子,想要起來玩。為了防止再出血,我便用棉球塞住了他那個出過血的鼻孔。
“媽媽,看不見了。”沒走兩步,他便說。
“又沒蒙你的眼睛,怎麼看不見?”
“這個鼻子看不見了。”他說。
“誰都看不見鼻子。”我說。
“不是我看鼻子,是鼻子自己看不見了。”他進一步強調。我忽然明白了,在他的意識裏,鼻孔不是呼吸的通道,而是鼻子的“眼睛”。所以,當鼻孔被棉球塞住的時候,鼻子就看不見了。這是多麼新奇的邏輯啊。
春節放鞭炮的時候,也曾有過被他的想象打動的瞬間。他看著絢麗的花炮在夜空中綻放,旋轉,消逝,問我:“媽媽,那些花都到哪裏去了?”
“你說呢?”我知道我不能說沒有了,那不符合孩子想象中的事實。在孩子眼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有地方的,有歸宿的,有家的,甚至都是有爸爸媽媽的———所有的東西都和他們自己一樣,應該有著自己有的一切。
“上天了。”他說。
“上天幹什麼了?”
“變成星星了。”
“它們為什麼要變成星星啊?”
“因為它們的爸爸媽媽也都是星星。”
我抬頭望著晶藍的夜空,突然覺得孩子的話一點兒也不可笑,而且也不僅僅是可愛。他的話有一種與科學範疇無關的真實,這種真實出自孩子泉水一樣的心地,這是一種多麼珍貴的真實啊。想到現在蜂擁而出的那麼多少年作家,大約也並不完全是媒體和書商炒作的結果吧。因為,僅就對這個世界的新鮮感觸度和豐沛想象力而言,每個孩子確實都是一個潛伏的作家。他們懷抱著最純淨的好奇和最誠摯的問候對待著一切事物,乘著想象的翅膀騰空而起,越飛越高,像一條拋物線,在某個時期到達頂點,完美綻放。然後,慢慢滑落,凋零———甚至,完全消失,像很多很多人一樣。或者,就像我們自己。
如果注定這隻是一種暫時的風景,那就趁著現在好好欣賞吧。我這麼對自己說。因為,這種風景就是奇跡,這種欣賞就是享受。兒子曾經指著一片小水窪裏藍天的倒影對我:“媽媽,地上掉下了一塊天。”孩子的這個時期,就是地上掉下的一塊天。而孩子就是一個小天使,可以讓靈性的語言隨意跨越這個陌陌塵世。跟在孩子的翅膀後,我們或許有幸能做個老天使呢。
核桃的愛
公公是個極為細致的人,衣食住行一絲不苟,言談舉止更是章法謹慎。而婆婆相對而言卻比較粗糙,枝寬葉大,節奏明快。餃子包得像包子,說話響得像高音喇叭。
“今天的粥你隻熬了十五分鍾,不夠半小時怎麼能吃呢?”通常是公公先提意見。
“你洗衣服也太快。十分鍾能洗幹淨一件襯衣嗎?”
“我洗淨洗不淨又不要你穿,都像你一樣洗件襯衣用三噸水就好啦?”
“吃藥切記飯後一小時才可以。”
“我吃藥關你什麼事!”
……
總之是公公說一句,婆婆頂一句。自打我過門以來,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兩人如此拌嘴。開始我還勸勸,後來也就熟視無睹了。不過還是有些困惑,便問夫君:“二老日日小吵,定期大吵,火性比我們還甚。別的夫妻都是性格互補,他們倒是性格互撞,難道磨了一輩子還沒磨平?”夫君沉吟半晌,笑道:“這有什麼不好嗎?各人有各人的方式。”
我對他的話初時不以為然。慢慢才明白,知父母者,莫如其子。
公公是幹部出身,一向善於自我批評,常說:“我這個人毛病多,有不對的地方,你們可以向我提意見,但是千萬不要向你媽提。她思想簡單,不好接受,白白生氣。”而公公若是生起氣來,婆婆又會悄聲叮囑我們:“他那個人,心小氣大,脾性古怪,不要惹他。”婆婆若是有病,公公必會端湯送水,問長問短,深更半夜還在床前守著。公公若說想吃什麼,婆婆麵上不情願,卻還是會繃著臉做出一大盆,哪怕做出來後公公挑毛病時再與他吵。公公若是外出,回家必會給婆婆買一兩塊極好的衣料。而無論公公的意見多麼讓婆婆不耐煩,每餐飯菜婆婆還是努力迎合著公公的口味。偶爾,在某個黃昏,兩位老人也會一起出去散步,雖然常常沒走多遠就會不歡而散,但是並不妨礙他們的“再度合作”。
最讓我震撼的,是這樣一件事情。
有一段時間,婆婆患了一種慢性病。醫生說吃核桃對治病有好處,公公便四處采購起來。無奈跑遍了城裏也收獲甚微,因為正值夏日,商家怕核桃生蟲,便都早早處理完了。公公著了急,一天,他一大早出了門晚上才回來,肩上背著一袋沉甸甸的東西。
“我買到核桃了!”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在哪兒買的?”我問。
“在山裏頭。”他說,“跑了好些家才買這麼多。”
吃過晚飯,洗了把臉,他就開始敲起核桃來。他在一邊敲,婆婆在一邊撿,神情出奇地平靜和溫柔。
這是他們的二人世界,於是我沒有插手幫忙。但是,我的心頭卻湧起了一種深深的感動。
“你以為老人們還有愛情嗎?當他們相濡以沫到雞皮鶴發的時候,你以為他們還有愛情嗎?老到連性別意識都淡至若無的時候,那還能叫愛情嗎?那隻能叫親情!”在一部電視劇裏,我清晰地記得這一段激烈的台詞,一直以為它深刻而別致。可是,現在我驀然感到了它的膚淺。
是的,老人也會有他們的愛情,就像我的公婆。當然,公公不是風流倜儻的少年,他不會獻玫瑰,他獻出的隻是皺巴巴的核桃。他也不會“騎馬揮長劍,贏得美人心”,可是他付出的是比浪漫更有分量更有光彩的東西———他用生命凝結出的誠摯的關懷和疼愛。因為,就在他翻山越嶺買核桃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忽視了自己是一位患有高血壓、腦血栓和心肌梗塞病史的七旬老人!
比起這個,平日裏那些小小的矛盾和糾紛又算什麼呢?它們不過是一些嘩嘩作響的落葉,秋風吹起時,落葉就會卷走,露出的平坦寬闊的路麵,那便是他們用畢生歲月結晶出的愛情。
亦如公公千辛萬苦找回來的那些核桃,外麵的殼質似乎很堅硬,裏麵核肉的顏色似乎也很蒼老,但是放到口中細細咀嚼,你才會品出他們清脆芬芳的愛情,食愈多,味愈佳,曆久彌香。
突然心痛
永城可說的地方很多。“天下石室第一陵”的梁孝王後墓,“敦煌前之敦煌,敦煌外之敦煌”的柿園漢墓四神壁畫,石崖滴翠的“孔子避雨處”,夜間閃耀出“金身武士”神秘形象的高祖斬蛇碑……初看時都有驚喜,離去時都有餘韻。但最讓我難忘的地方,卻都不是這些。
這個地方,是陳官莊烈士陵園。
天氣很好。一進陵園,就看見樹樹鬆柏映著晴空,一藍一翠,皆純淨如洗。直走過去,迎麵便是一座高大的紀念碑,上麵是周恩來總理的手書:淮海英雄永垂千古。導遊介紹說,陳官莊地區殲滅戰是淮海戰役的最後一個階段。換句話說,這裏是淮海戰役的最後一個戰場。如此重大的曆史事件的結束地居然是永城郊外的一個小村莊,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想想也是,淮海戰役自1948年11月6日打響,以徐州為中心。永城是河南的東大門,離徐州本來就沒多遠,屬於淮海戰役的領域。
驀然想起,我從未謀麵的犧牲已經五十六年的祖父,也是參加過淮海戰役的。他參加淮海戰役的時候,隸屬於華東野戰軍。淮海戰後,他還參加了渡江戰役,一直打到了南京總統府。解放戰爭勝利,他於1950年被派往西南剿匪,在深山中中彈犧牲,被就地掩埋在一棵樹下。那時他已經是一位連長。
祖父去世那年,祖母才29歲。從此我們家的門楣上“光榮軍屬”的紅木牌變成了“光榮烈屬”,每年春節,村裏都會派人送來一張騎魚娃娃的年畫和兩斤五花肉。祖父去世之後,祖母帶著父親,孀居到80歲,離開了人世。下葬的時候,她與祖父合葬在了一起,但祖父的象征隻是他的一件舊衫。祖父的骨骸,仍在異鄉的樹下。
繞過紀念碑,便是墓地。最大的墓是公墓,也就是分不清身份的士兵。裏麵安歇的人,是1964名。公墓兩邊的便是一排排的單墓。有名有姓,卻沒有年齡。倒是有參軍的時間,多是1946年和1947年。也就是說,他們還都是些新兵。在隨後參觀的淮海戰役陳官莊地區殲滅戰紀念館裏,我看到了一些新兵的留影,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小,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洋溢著憨厚的笑容。不由得想,他們中都多少人能夠在戰爭中活下來呢?如果活著,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突然心痛。
當然,犧牲換回來了勝利,這似乎是最令人欣慰的。不然怎麼會有如此自豪的數字:“……1949年1月6日,我軍發起總攻,激戰至10日,生俘國民黨徐州副總司令杜聿明,擊斃國民黨第二兵團司令邱清泉,全殲敵3個兵團,10個軍,26個師,計26萬人……”
26萬。心突然深痛。這是多少父母的孩子啊。被稱為敵人的他們一定也都在青春,有的還想著能回老家陪伴嬌妻愛子———如我的祖父,多半人一定還沒有心愛的姑娘,有的甚至還不清楚自己扛著槍在戰場上忙活的是什麼,就變成了塵土。
美國南北戰爭結束之後,獲勝的北方盟軍總司令格蘭特將軍來到戰場上視察時潸然淚下。隨從問他:勝利了,為何還憂傷?將軍答:戰爭從來就沒有勝者。
走出陵園。我們的車穿過一個又一個靜謐的村莊,鄉村裏最常見的麥秸垛,白板門,讓我的目光流連不舍。這些最樸素最原始的物事,想來在56年前就已經有了,我親愛的祖父在這裏打仗的間隙,一定也依偎過它們。隔著半個世紀多的光陰,我的目光通過它們和祖父的體溫重疊在了一起。而那時的他,比現在的我,還要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