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相如大賦在文化中國經典上的地位問題。大賦能否與儒經同等看待,是否以“文”為特點的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意識形態,這也是今天學者尚未觸及而需要辨證的一個大問題。
重視“文章之盛”,是漢代的時代特征,前人曾多所論述:“經禮樂而緯國家,通古今而述美惡,非文莫可也。” “孝武之後,雅尚詩文”(《周書》),漢以“文章為盛”,“大漢之文章,炳焉與三代同風”(班固:《兩都賦》)。正因此,漢代上自公卿,下至庶民皆通文章。韓愈說“漢朝人莫不能文”,柳宗元說漢朝“風雅益盛,自天子至公卿、大士、士、庶人鹹通焉。四方之文章益爛然矣”。
漢代“文章”二字的內涵,首先是指漢大賦。這是因為漢賦為“騷之餘”,是承襲詩騷發展起來的。《詩》是儒經的重要門類,詩教更是儒家禮教的核心。詩騷賦係統,發展到漢代才明確與六經訓詁之學分途發展,成為兩大係統。而漢賦則是“文章”係統即詩教係統的代表。這是其一。
大賦創作是一門專門學問,必須要通經和通文字,這是漢賦的基礎學問。宋人晁說之曰:司馬相如造詩賦,“多爾雅之文。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必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其意”。作大賦必須具備“古字之學”與“通經之學”這兩個基本條件。這是其二。
“漢人作賦,必讀萬卷書,以養胸次。……又必精於六書,識所從來,自能作用。”相如賦為何能出人頭地,是因為他“命意宏博,措詞富麗,千狀萬彙,出有入無,氣貫一篇,意歸數語,此長卿所以大過人者也”(謝榛語)。要有萬卷才學,特別是儒術根底,才會有作賦能力。這是其三。
更重要的是,作賦要有儒者的正氣。宋人周紫芝認為相如賦“大哉氣之為用,雖上下與天地同流可也”,劉壎認為其“雄渾之氣溢出翰墨外”。除儒學以外,相如賦還特別融入仙道之學的想象力,成為以羽化飛仙為特征的道學的濫觴。相如賦體現了“列仙之儒”(《大人賦》)的鮮明特點,這是其四。
因了上述四個條件,相如大賦的地位就提升到了與儒學六經並行的儒學文章(詩教)的崇高地位,故相如也被曆代一些文人稱為漢文章之祖,“長卿之於文章,實全蜀開創之祖”(清人錢謙益語)。不僅是全蜀文章之祖,也是漢代整個聖門辭文之祖,其“辭文遂最一代”(明人尹台語)。“後世文必稱漢,言漢文之雄,必曰司馬、揚、王”(明人詹景風語)。“聖門論賦,相如為入室之雄”(唐人盧照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