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蜂拈落蕊空(3 / 3)

蔣錄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即便迅速掩飾過去,我亦已從中知曉了答案。我的心中一陣劇痛,因我之故竟讓這樣一副畫作從此消失於人世。

“掌印此言差矣,那畫不就在商人盧峰手裏麼。”他躲避著我的目光回答。

我勉力平複心緒,再問,“臣請問殿下,那個商人盧峰現在何處?臣願與他對質,因臣當日便實話告訴他所贈之畫乃是出自臣筆下。”

“盧峰麼?現在已在順天府大獄中,他有買通內廷中官偷盜宮中之物嫌疑,豈可令其逍遙法外?”公主昂首與我對視道。

隻是要對付我,何苦又去害旁人,強忍心中苦澀,我欠身恭謹對公主說,“臣確鑿歸還了畫作,盧峰手中之畫也是臣所做,如殿下有疑,臣可以再畫一副一模一樣之作來證明。故臣不承認自己有偷盜之舉,也無謂做這樣的事。臣這些年的確不涉外事,但即便從前,臣亦從未因朝中之事有過中飽私囊之舉。臣曆年俸祿和賞賜之物,足夠臣支付任何一件心儀之物。臣實在想不出自己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方式來換取一副畫,留下這麼明顯的罪證。”

公主似笑非笑的聽完我的話,道,“元承對自己的清廉倒是頗有自信啊,也難怪這些年畢竟無人查過你,究竟如何也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我瞧蔣錄剛才有句話說的倒在理,你不過是仗著有恃無恐罷了。”

“好了,都住口罷。”陛下蹙眉喝道,“朕聽了半日,根本就是筆糊塗賬。哪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元承偷盜宮中財物?僅憑他一個人的話?你忙忙的過來就為這點子事,還沒查清楚就興師動眾,越發的不穩重了。”

公主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終究還是平心靜氣含笑道,“母親批評的是,女兒也沒說元承真的有罪啊。隻是事情有疑,來問問而已。此刻他們各執一詞,依女兒的意思,還是審清楚的好。”

陛下道,“當然要審清楚。這個蔣錄若是說謊,便是欺君!朕明日便出發去泰山了,本就將監國之任交給你。你且拿他下去好好審審,務必審出個結果。”

蔣錄慌道,“陛下,臣冒著被掌印迫害的危險前來,是對陛下的一片忠心啊。臣所言不敢有半句虛假,望陛下明鑒。”說罷,連連叩首不已。

陛下俯視著他,森然道,“既然如此忠心,那還怕什麼。慎刑司的刑罰下必定會還原一個事實。倘若屆時證明你真的所言不虛,朕自會好好賞賜你,以做補償。”她看向公主,吩咐道,“帶下去罷,朕回京之時,你一定可以給朕一個交代。”

公主沒有絲毫猶豫欠身領命,隨即命人將嚇得癱軟的蔣錄帶了下去,一瞥我,道,“母親,元承是您的臣子,女兒自然不便審問,可女兒覺得元承雖不能說是待罪之人,但總有嫌疑未洗清,若是明日陪侍母親一道去祭天卻也不妥。一則,這傳出去讓人覺得宮規廢弛。二則,祭天原是敬告上天之意,若是有品行不端者侍奉禦前,恐怕會有違天意令上天降罪。”

冠冕堂皇言之鑿鑿的理由,我想陛下此時也不好拒絕。而我亦明悉了,公主在今夜所有的舉動並非想要降罪於我,而是要將我留在京裏。

陛下沉吟良久,頜首道,“朕可以令元承留下,靜待你查明真相。”她捕捉到公主臉上流露的滿意之色,繼續道,“在此期間,元承禁足乾清門。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準以查證的理由召見他,不許踏入他的居所半步,他的事隻有等朕回來才可議處。蘊宜,你聽明白了麼?”

公主怔愣一瞬,無奈的欠身道是,之後未再看我一眼,告退離去。

“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陛下長歎,麵色疲憊,複又拽住我的手殷殷道,“記住我說的話,這些日子就在房裏讀書寫字罷,你若缺什麼便叫阿升去取。安心等我回來,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