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托爾斯泰的社會思想(2 / 3)

托爾斯泰在不斷疏遠自由主義。而對於社會主義,如果不是他禁止自己去憎恨所有的事物,那他也會格外討厭社會主義的。他之所以痛恨社會主義,是因為這種主義包含兩種謊言:自由的謊言和科學的謊言。他認為社會主義是建立在某種經濟學之上,而這種科學的、絕對的定律支配著世界的進步。

托爾斯泰對於科學的態度是十分嚴厲的。他寫了無數的文章,尖銳地諷刺這些現代的迷信,和“那些根本沒有意義的問題,諸如種族起源論、光譜研究,鐳的本原、數目的理論、動物化石,以及其他一切無益的論辯,而今日的人們就好像中世紀對於聖母懷胎和物質二元性那樣地重視這些問題”。他嘲笑這些科學的奴仆,認為他們和教會的奴仆一樣,自信他們是人類的教主,並使受眾相信他們的真理是顛撲不破的。但他們彼此之間永遠不能達成一致,分化成許多幫派,而這些幫派造成了人類的粗俗、道德上的無知。並且因為他們的存在,痛苦的人類不能早日擺脫苦海,因為他們拋棄了唯一能使人類團結的東西:“教意識”。

當托爾斯泰看到這狂熱的危險的新武器,落在那些自稱能使人類重生的人手中時,更感到焦慮不安,憤怒不已。他采用暴力手段時,無異於是一個革命的藝術家。然而對於那些革命的知識分子和理論家,他是十分痛恨的,說他們是迂腐的害人的老學究,有著驕傲而枯索的靈魂,不愛人類而隻愛自己的思想。

這種思想,還是一種低下的思想。

“社會主義所追求的目標是要滿足人類最低級的需求,即帶給他們物質上的舒適。然而,即使是這種目標,用他們鼓吹的方法也是不能實現的。”

實際上,社會主義並不包含愛。它隻是對壓迫者的痛恨,並“羨慕著富人們那種安定而甜蜜的生活,猶如簇擁在穢物周圍的蒼蠅”。如果社會主義獲得了勝利,世界的麵目將變得異常可怕。歐洲那群強盜將變本加厲地撲向弱小的民眾身上,好讓歐洲以前的無產者能夠過上舒適悠閑的生活,像古代的羅馬人一樣。

幸運的是,社會主義蘊含的強大力量都耗費在了誇誇其談中,饒勒斯的演講就是一例:“多麼了不起的雄辯家!他的演說詞包含了所有,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社會主義有點像俄國的東正教,你可以盡情地攻擊它,以為抓住它了,而它卻突然轉過來對你說:‘不!我並不是你相信的那樣,我是另外一回事。’它將你玩弄於手掌之間……耐心點!讓時間來判斷吧。社會主義的理論將如婦人的衣服一樣,很快就會從客廳扔到地下室中去。”

托爾斯泰這樣攻擊自由黨人和社會主義者,並不是為了讓獨裁政治乘虛而入,相反,他是為了清除隊伍中一切搗亂分子和危險分子,這之後,他才能在新舊兩個世界間盡情地進行他的戰鬥。托爾斯泰也是相信革命的,隻是他的革命與一般意義上的革命有很大的不同,他就像中世紀神秘的信徒一樣,期待著聖靈來統治未來:

“我相信在這個時候,大革命已經開始了,它在基督教的世界內已經醞釀了2000年,這一革命將以真正的基督教代替已經殘破的基督教,以及衍生出的統治製度,這革命將會使人類獲得真正的平等與自由。所有富有理智的生靈都會希望獲得平等和自由。”

托爾斯泰選擇在俄羅斯最黑暗的時候,正在遭受災難和恥辱的時候,向世人宣告這充滿幸福與愛的新時代。啊!具有創造性的信念可以發揮出巨大的能量。在它周圍,一切都是光明的,即使黑夜也不例外。托爾斯泰在死滅中窺見了新生的跡象,在滿洲戰禍中,在俄國軍隊的潰敗中,在可怕的無政府狀態與流血的階級鬥爭中,他都窺見了新生的跡象。托爾斯泰按照他的邏輯,從日本戰勝中得出了奇怪的結論,即俄羅斯應當拒絕參與一切的戰爭,因為在戰爭中,非基督徒的民眾往往比那些基督徒民眾更占優勢。這難道是讓他的民族退讓嗎?不,在托爾斯泰看來,這是種至高無上的驕傲:俄羅斯應當放棄一切戰爭,因為他應當完成一場更“偉大的革命”。

這位亞斯納亞·波利亞納的宣道者,這位反對暴力的老人,竟在不知不覺中預言了共產主義革命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