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想見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的影子卻總是晃動在眼前;迫切想見一個人的時候,卻怎樣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了。
整整一天,單艋在校園裏看不到那位總是優雅微笑著的黑天鵝。她沒來學校嗎?心情不好或是生病了?也許,她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了新的騎士,正在展開掠奪的黑羽毛,在另一個男孩子麵前綻放如花笑靨。
她怎麼可以往他心頭下了****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單大牌,你別老是在我麵前擺著張臭臉,像一頭欲求不滿的餓狼!”損友舌頭上的毒汁有增無減。
單艋瞥了他一眼,挎上背包扭頭就走。
“老大,等等我!”
陽光小子背著一隻網袋飛奔而來,張開雙臂把走在前麵的兩個好友勾在臂彎裏,左擁右抱,眉開眼笑,“喲!終於放假了!後天籃球隊有一場省級大學生聯誼賽,好兄弟可得來幫我加油助陣啊!”籃球小子熱血沸騰,右手握拳揮向空中,長嘯,“繆斯籃球隊必勝!必勝——”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側目。
“少給我丟人現眼!”單艋一腳踹過去,噪聲源速速退避。
“你想做第二任姚明,先投胎轉世去!1米70的身高,這輩子你別指望當籃球高人。”毒舌小子猛潑冷水。
“我是籃球飛人,能蹦一丈高!”樂天派的小子依然精神抖擻,爽朗的笑臉令陽光也遜色不少,“夠朋友的,到時候一定要來為我加油,最好預先用紅布做一個橫幅,上麵寫‘宇宙無敵的籃球飛人蘇暢必勝’!比賽一開始,你們就把它拿出來用力搖……”
狼小子一記霹靂電眼甩過去,“少來,要當小醜你自個當去。”
痞小子把半個身子的重量掛到蘇暢膀子上,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看到時候還是讓你老大換上******,抹上口紅,混到女子拉拉隊裏頭給你來上一段火辣辣的摩登舞,最好把你的籃球也塞到他****去,激發你的荷爾蒙,讓你雄風八麵,旗開得勝。”
缺心眼的蘇小子把損人的話當成創意型的絕妙點子,還在那裏撫掌叫好。
一隻火爆的拳頭橫空飛來,拍手叫好的這位半邊臉上立刻掛了隻熊貓眼。見勢不妙,出餿點子的那位一掃平日裏頹廢的模樣,腳丫子一開,溜得賊快!
單艋抓來搭在蘇暢背上的那隻網兜裏的籃球,扔炸藥包似的“咻”一下投擲出去,毒舌小子機敏地閃身一避,籃球擦邊兒飛過去,砸入綠****右側一片花圃,隻聽花房溫室裏“哐啷”、“哎呀”的聲響傳來,一個短發女孩氣呼呼地衝了出來,一手叉腰,一手舉著“凶器”,大聲質問:“哪個壞小子把籃球砸進來的,給我站出來!”
這個率性魯莽得跟小男生似的短發女孩不正是“她”的交帕姐妹嗎?單艋心頭微動,放眼看了看那片花圃,那裏麵搭起了桌椅,玻璃花房正中架著一個大壺,滾滾燒著煮沸的咖啡,濃香撲鼻。整日尋不見人影的她就在花房裏,正穿過一麵被籃球砸碎的玻璃望著他,怔怔無語。
霎時間,他仿佛又看到了蘋果樹下那個嚶嚶哭泣的小女孩。
二人無語凝眸,他洞察到她望著他時的眼睛裏總隱含著幾分無奈憂傷,還有些些矛盾掙紮。
“嗨!學妹,那是我的籃球。”蘇暢捂著右眼,站到丁曉怡麵前。
原本怒氣衝衝的丁曉怡看到蘇學長時,雙頰湧起了可疑的紅暈,把籃球交到他手裏,她紅著臉小小聲地說:“學長在練球嗎?”曾經看過學長灌籃時的颯爽英姿,還有那張陽光般的爽朗笑容,看得她漸漸心動。
“學生會的人真是有生活情趣!”玄遠看看擺著下午茶的花房裏坐著的那兩個一正一副的學生會重量級幹部,再瞅瞅心情不爽的單大牌,他頗有意味地笑,“瞧瞧那雙人兒,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羨煞‘旁人’!”
單艋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單學長!”丁曉怡急忙開口挽留,“我做了好多點心,你們都來嚐嚐吧!”從小禪口中得知,她和“他”已經成了朋友,小禪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雖然喚著單“學長”感覺還有些別扭,不過,她自己的打扮舉止也像個小男生,與這類女身男相的朋友在一起,也容易處得歡。
“那我們就不客氣啦!”蘇暢樂嗬嗬地拍拍學妹那頭利落的短發,大步往花房裏頭走。
玄遠上來勾住單艋的脖子,硬拉著他走,“別耍你的大牌脾氣,沒瞧見咱們的雪學妹正眼巴巴地等你進去嗎?來吧,白吃白不吃嘛!”
雪小禪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單艋,看著她一直迎著自己走進來的目光,單艋心情突然好了許多。進了花房,他一腳踹向柳蘇屁股上占的那張椅子,粗聲粗氣地說:“起來,閃一邊去!”
柳蘇扶著眼鏡看了看他,鏡片後麵的目光略顯不自在地往單艋****瞄了瞄,耳紅心跳地起身讓了座,還小心殷勤地給他斟上一杯咖啡,“單同學,上次那件事真的很抱歉,當時我真是太衝動了,誤會你與小禪之間單純的友誼,那個……當時我也不知道你原來是個女……”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單艋順手拿起茶杯底下一個小茶托往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裏一堵,不識趣的家夥終於噤聲了。
“女?”戴眼鏡的斯文小子剛剛說的話裏頭似乎大有文章哦!半掩在劉海裏的眸子紫光微閃,玄遠用胳膊蹭一蹭身旁的蘇暢,“噯,你覺不覺得他們幾個怪怪的?”
蘇暢一坐下來就忙著往嘴裏撈吃的,一隻手剛接來丁學妹親手沏上的一杯咖啡,喝一口,哇,萬物有情!“哇,這味道正點!玄遠,你快嚐嚐,是地道的雲南小咖啡豆!”
真是牛頭不對馬嘴!
“少根筋的家夥!”玄遠咕噥著,舉起咖啡杯淺啜一口,目光穿過杯沿瞄著對麵那三個人。那位學生會會長居然在狼小子麵前小心地獻著殷勤,拚著腮幫子笑酸了地討好,狼小子則對他不理不睬,板著一張酷臉,把咖啡杯裏的勺子弄得丁當亂響,似乎想引起某人的注意。雪小禪就坐在他身旁,他進來時,她就把視線挪開了,低頭盯著麵前印有咖啡貓圖案的一隻咖啡杯,目不轉睛的神態,愣是讓人以為她那隻杯子裏隨時可能開出朵花來。
她越是悶不吭聲,身邊那個狼小子越是把杯子往狠裏敲,動作力度一大,勺子一翻,杯裏的咖啡不慎被潑了出來,濺到她裙子上。
她微微蹙眉,正當玄遠以為她要生氣時,卻愕然看到她優雅地拈了一根手絹往裙子上撣了撣,手指一鬆,像是不小心把手絹滑出手去,恰巧飄到單艋的鞋子上,趁他低頭往桌下看時,她拿了顆巧克力悄悄丟進他的咖啡裏。
單艋撿起了那條手絹,拎在手裏晃一晃,明知故問:“這玩意是誰掉的?”
眾人齊刷刷把目光指向失主,卻見她壓根沒聽見似的,兀自端起咖啡杯,淺呷。
單艋火大地哼一聲,拿手絹往鼻子上一擦,隨手就給扔了。
雪小禪還是不吭聲,隻在單艋端起咖啡來喝時,拿眼角稍稍瞄過去,見他咂摸到咖啡裏甜甜的巧克力味道,把滿滿一杯咖啡全喝光嘍,她的唇邊才隱約逸出一絲笑:她的小狼羔還是喜歡甜甜的巧克力味道嗬!
笑意隱透眸窗時,她忽又想到了什麼,眼角微微瞟過單艋繃綁成板磚一樣平坦厚實的胸膛,不由得失了笑,似有若無的一聲愁歎連同微苦的咖啡咽下去,愁緒掛上眉梢。
這時,忽聽陽光小子爽朗的笑聲在眾人耳畔蕩響:“雙休日,大夥都有什麼節目?”
丁曉怡迫不及待地問:“還沒想好呢,學長有什麼好點子嗎?”
“後天我得參加籃球比賽,不過明天就閑著呢,要不,大家一起去溜冰吧?”
酷愛運動的蘇暢提了個建議,隻有丁學妹點頭稱好,柳蘇扶著眼鏡想想還是別蹬那刀尖似的冰刀鞋,他比較喜歡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玄遠則瞄了瞄對麵不吱聲的兩個人,痞痞地笑,“蘇小子,你不覺得這裏的氣氛夠冷的嗎,還去溜冰場一摔一蹦的,不就成冰凍肉丸了?我看還是去氣氛熱鬧的地方紮個鬧猛,蹦迪就不錯!咱們這班人裏頭不就有位美眉能歌善舞嗎?”
“對耶!”丁曉怡把目光轉向好友,極力慫恿,“小禪,學生會裏的事不是都忙完了,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嘛,明天一起去玩好不好?我好想看你跳舞的樣子耶!”
雪小禪有幾分猶豫。
單艋又用勺子敲著咖啡杯,敲得丁當亂響。
玄遠適時插科打諢:“單大牌的勁舞也是超酷的,平常去秀吧買門票也看不到,大夥可不要錯過了。”
雪小禪腦子裏開始浮想聯翩,禁不住就點了頭。
柳蘇一想到有機會能與小禪在舞池裏翩然旋轉,心裏頭就有幾分飄飄然,立刻舉手加入這支隊伍。
單艋不說話,嘴裏頭正嚼著一顆巧克力,美滋滋的。
約好了時間地點,第二天卻出了狀況——
蘇暢被叫到學校籃球館進行熱身賽,丁曉怡也跟著去了;玄遠這小子居然說突然來了靈感,躲在學生宿舍續寫他的推理小說,還把柳蘇拽了來幫他整理手稿。這樣一來,六個人裏頭有四個都臨時有事抽不出身,結果準時來赴約的就隻有單艋和雪小禪。快樂六人行最終演變成了配對約會。
“搞什麼飛機?”
單艋“啪”地掛斷玄遠的來電,擎著手機在迪吧門口踱來踱去,心裏犯嘀咕:哪有這麼巧的事?說不來就不來,真不知那兩個損友安的什麼心?
“嗨!哥們,咱們先進去熱熱身吧!”
看看繞在腳邊發號施令的那隻怪模怪樣的黑貓,單艋挫敗地抹了一把臉。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愣是摻和進來給人添亂子!多看它一眼,他心裏就堵得慌。
“我不是說過讓你別出聲也別做出奇怪的動作嗎?還有,你那是什麼打扮?幹嗎把拖把的布條紮到屁股上,又不是去夏威夷跳草裙舞,醜斃了!快脫下來!”
他一把拎起這隻搞怪的貓,正想扯了它身上的“草裙”,耳邊卻聽到路過這條街的幾個女孩嘻嘻竊笑,“那個抱著貓咪的男孩子好可愛哦!”
可愛?!
頭一遭聽到這麼可怕的一個形容詞居然冠到了自個的頭上,單艋瞪著賴在他懷裏的貓,腦門子都冒了一團煙,正想把它丟垃圾筒裏,忽聽有人在馬路對麵喚了他一聲:“學長!”
一抬眼,他便看到麵帶微笑款款走來的她。
蕾絲吊帶、純黑色的淑女裙,波西米亞風格的紫色流蘇網狀圍巾搭配腰間,高雅複古的發髻,靚麗的唇彩,與幽靈山下兩個人第一次約會時同樣的打扮,古典婀娜。
他記得她曾說過:“這是我的衣櫥裏唯一一件最性感的裙子!”那麼,他很高興她今天還能穿著這件裙子來與他約會。雪小禪顯然是精心打扮過,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出眾,站到單艋麵前,看到小狼羔今天戴了一頂卷邊的大簷帽,黑色牛仔服,爛牛仔褲,跟西部牛仔似的,酷勁十足!她禁不住心口怦然一跳,慌忙移開視線,左右一看,不見另外四個人的影子,“噫,其他人呢?還沒來嗎?”
“他們有事忙,不來了。”
他這麼一答,雪小禪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飛快瞅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異樣。
看到她目光閃爍,有些緊張有些不自在地擰著手裏那隻小坤包的兩條扣環細帶,單艋哼哧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頭挑高她的下頜,迫使她的目光無從閃避,“這麼緊張,怕我吃了你不成?”
雪小禪看著學長唇邊一點壞笑,神情微微恍惚,仿佛又聞到一縷薄荷氣息涼涼地吹拂在她唇上,一種非分的妄圖在腦子裏一蹦,她陡然心驚,慌忙撥開單艋的手指,雙頰臊紅,故作嗔怪地睨了單艋一眼,笑駁:“假小子,你有那個能耐吃了我嗎?”
一聲“假小子”令單艋怔了一怔,總是被他刻意拋到腦後的一個現實問題再次擺到麵前,強迫他認清自身的狀況!
略顯狼狽地低頭瞄過自己的****,他微微鬆了口氣,自從經曆了一次被人偷拍的糗事後,他把繃帶綁得更結實,仍免不了在一天之內神經質地不斷瞄自個的胸。眼下經她這麼一提,頓顯尷尬的處境著實令他鬱悶極了!
見學長一臉鬱悶,雪小禪心中忐忑,明知心理性別錯位的這一類人都非常敏感,她也想極力回避尷尬的話題,可不知怎的,心裏總是很矛盾。每次見到學長,她心裏頭就會陡生妄念,這麼多年積累的愛慕與思念一朝一夕也斷不了根,她隻是不斷地學著用火蓋土的方式來壓抑一份錯誤的執念與妄圖,但是火焰一直在土層下方燃燒,烤得土層都幹裂了,火苗不斷地躥上來,她慌亂地撥土,結果一不小心還是傷到了學長。
兩個人都陷入了尷尬的氣氛裏,這當口,那隻搞怪的貓突然“喵嗚”叫了一聲,一躍而起,躥到雪小禪的懷裏。
“貝比?!”她眼睛一亮,找到打破僵局的話題,“瞧這可愛的小家夥,它在扮鬼臉呢!”
單艋眼瞅著這隻賊貓撲在美人懷裏,貓爪東摸摸西蹭蹭,貓臉上還噙著一抹賊笑,惹得他心頭火起,一把將它拎過來,往角落裏一丟,拉了她直奔迪吧售票處。
進入迪吧,不到三分鍾,單艋就後悔了。這地方鬼氣陰森的,一束束藍藍綠綠的鬼火四處亂閃,陰暗的角落裏還有無數雙綠幽幽的狼眼在瞪著他身邊的黑天鵝,個個垂涎三尺。他趕緊把兩眼當電光炮使,一個一個給瞪回去,正忙得不可開交呢,衣角便被她拉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