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淑芳實在是太想兒子了。第二天,她自作主張,買了張火車票就進京看兒子去了。韓淑芳到北京後,兒子整整陪了她兩天。那時,韓淑芳並不知道兒子失戀的事。一見到兒子,她發現兒子已長成大人了,每天都很高興,連走路都是一路小跑。
赫連西楚陪母親看了故宮、頤和園、天安門城樓、人民大會堂……還特意帶母親去吃了一次“老莫”。莫斯科西餐廳的華麗把韓淑芳給嚇住了,一再地問:“兒子,這裏貴吧?還是換個地方吧?”赫連西楚說:“你輕易不來,這裏的西餐是最有名的。吃一頓,沒事。”韓淑芳說:“那,別點貴的,嚐嚐就是了。”兒子安慰她說:“不貴,真的。”在“老莫”,一切由兒子安排,韓淑芳先後品嚐了兒子點的鵝肝、魚子醬、紅菜湯、牛排、西式甜點……最後還要了一瓶紅酒。韓淑芳吃得惴惴不安,一邊吃一邊說:“這一疙瘩兒小米樣的黑東西是啥呀?”兒子說:“魚子醬。你嚐嚐?”韓淑芳嚐了一口,差點吐出來,說:“這西餐也沒啥好的,就是腥。”聽說麵包是不要錢的,她就蘸著蜂蜜多吃了幾片。吃完飯,借著上衛生間的機會,韓淑芳悄悄地拉住一紅帽白裙的餐廳小姑娘問:“七號桌,多少錢?”餐廳小服務員說:“七號桌,兩千八。”韓淑芳傻了,喃喃地說:“就幾片麵包,兩千八呀。”
韓淑芳進京時,給兒子帶了六千塊錢。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個大數。可兒子一頓飯就吃了兩千八!這……這也實在是太“那個”了……可這畢竟是兒子的一片心意,她也不便多說什麼,就是肉疼。
韓淑芳是個簡單、善良的女人,平時沒那麼多心眼。從北京回來後,她才漸漸地回過味來。在北京那幾日,她曾經去過兒子的寢室,她發現,兒子用的電腦早已換過了,是嶄新的,有耳機、攝像頭兒,還帶音響的那種,看上去很高級。兒子的床上、電腦桌上擺滿了各種吃食,有咖啡、果仁、甜點什麼的,包裝全都是洋文……大約價錢都是很貴的。家裏給他提供的學雜費、生活費都是有數的。那麼,兒子的錢從哪兒來的?
這些疑問,韓淑芳自然沒敢跟赫連東山說。隻是有一次,兩人睡前說閑話時,她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偷偷給兒子寄錢了?”赫連東山愣了愣說:“沒有啊,財政大權不都在你手裏麼?”
這天晚上,韓淑芳一夜都沒睡好。她心裏翻江倒海的,生怕兒子做了什麼違法的事。後來,趁著赫連東山出差,她又悄悄地去了一趟北京。等她當麵跟兒子問清了緣由,這才一顆心放在了肚裏,喜滋滋地跑回來了。
等赫連東山出差回來,韓淑芳說:“老頭,你的觀念也該變變了。”
赫連東山說:“啥意思?”
韓淑芳說:“你不是看不上兒子麼。這才大四,還沒畢業呢,兒子已經找下工作了,一家軟件公司。你猜猜,工資多少?”
赫連東山“哼”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多少呀?”
韓淑芳氣昂昂地說:“年薪三十萬。”
赫連東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韓淑芳說:“你沒聽清?一二三的三,三十萬。”
赫連東山說:“胡說,瘋了吧?”
韓淑芳說:“合同我都看了,就是年薪三十萬,還有住房補貼、交通費……”
赫連東山耳朵“嗡”的一聲,他覺得胸口一陣刺痛,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斷了。赫連東山幹了一輩子,還是個正處級,月工資才三千五(帶補貼)。兒子一個玩遊戲的,屢教不改,從小挨了他很多皮帶……現在卻“玩”出了個年薪三十萬。
這,跟誰去說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