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2)

赫連東山默默地望著李德林。望著望著,他心裏竟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情,甚至有一種嚴重失職的自責感。不管怎麼說,這是個部級幹部,副省長啊!他的老婆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這件事,不管擱在誰的身上,都是塌天的大事!他的任何指責,都是無可非議的。

是啊,他坐在那裏,幾乎就要癱了。是他的心要“癱”了。可以想見,這些日子他是怎麼過的。他的頭發雖梳得一絲不亂,可兩鬢全白了。他額頭上的皺紋像蚯蚓一樣溝著,臉頰上還有“黑雀兒”(黑色瘢點),一片一片的,這是內分泌嚴重失調的一種反映。可見他心裏是多麼熬煎!他坐在那裏,一點神兒也沒有,就像是個空空的衣服架子。還有,他的兩個夾煙手指的內側,熏得已經焦黃了。根據赫連東山的經驗,他至少每天三包以上。這個“衣服架子”端坐在那裏,怔怔地、眼裏潮乎乎的,顯得十分頹喪。

突然,赫連東山聽見李德林像是在低聲地喃喃自語,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勉強聽清了幾句,他好像自言自語地說:“……麥子黃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頭發白的時候也沒有聲音,我怎麼就信了呢?”

這話,赫連東山聽來,莫名其妙,也不倫不類,不知道他的神思遊到什麼地方去了,更不便接茬。可他知道,此時此刻,李副省長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了。於是,赫連東山解釋說:“李省長,我們這次來,主要是考慮到你的安全……”

也就是很短的時間,李德林很快恢複了正常。他說:“對不起,我剛才有些急躁,話說重了,多包涵吧。”

赫連東山說:“理解。”接著,赫連東山試探說,“我們在你周圍,發現了一個不明的手機信號,所以,擔心你的安全。”

李德林一驚,說:“還有這事?不會吧。現在手機信號滿天飛,弄錯了吧?”

赫連東山含蓄地說:“正在查。”

李德林“噢”了一聲,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站起就走,邊走邊說,“我馬上就回去了。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下午還有課。”當他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過身來,說:“怎麼查是你們的事。我還是那八個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赫連東山挺直身子,說:“是。”

李德林走了。赫連東山站在窗口望著他的背影,他的步子看似堅實,卻有些發飄。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花白頭發被風吹散了,他不時用手攏一下,卻又攏不住,很狼狽。陽光下,一個人孑孓地走在路上,看上去,形單影隻。當他快要走到中央黨校門口時,他站在那裏,遲疑了大約有兩秒鍾的時間,望著什麼……爾後,快步走進去了。

見了李德林後,赫連東山心裏的疑惑並沒有解除,他還是覺得這裏邊有讓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時,省內有電話打過來了。家裏專案組那邊有消息了:經過與移動、聯通部門聯係,通過地毯式地排查,發現了那個一次性無記名手機卡的購買地:黃淮市。此時,赫連東山即刻明白讓他接手這個案子的原因了。

黃昏時分,三人分析了案情後,赫連東山吩咐說:“現在就回,馬上回。去黃淮。”

跟他來的一個民警說:“現在去黃淮市,沒有航班了,233票賣完了,火車隻有179.”

赫連東山說:“那就坐179.”爾後他看了一下表,說,“你們吃飯去吧。還有四五個小時,我去辦點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