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吃飯會”,官員們聚在一起,話匣子一旦打開,自然是要“議政”的。這裏的議政方式,也多是些小道消息:比如,誰誰又提拔了,誰誰是誰的人,誰誰在常委會上說了些什麼;比如,北京那邊誰誰打了一個電話,要提拔誰誰,結果下邊領會錯了意圖,考核了半天,眼看要上常委會時,卻發現人弄錯了,不是要提的那個人,誰誰大怒!……再比如,為了提拔誰誰,誰誰像推磨一樣,一年動了三次幹部;又是誰誰提著“豬頭”走錯了“廟門”……誰誰剛當縣委書記時半夜十二點接了一個電話,被熊得像個孫子似的,哇哇大哭……這裏說的“誰誰”都是代稱,一般指的是他們熟悉的官員,在不同的事件中,“誰誰”是不同的。
在“吃飯會”上,他們私下議論,就目前形勢來看,像“一號”這樣年富力強的、專家型的高級幹部,遲早是要上去的。有的大膽預測,“一號”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副總理人選,也有可能到全國“人大”任職……這就像買股票一樣,若是看準了提前投資,收益會更大一些。感情投資也是投資呀。參與“吃飯會”的活動,本身就是一種投資方式。所以,一說到“一號”的前景,眾人都很興奮,都恨不能使出全身氣力,為“一號”做一點什麼。於是,有一位副廳長曾當場放言:他願意找一家企業,拿出三千萬去北京給“一號”活動。於是,眾人紛紛響應:錢的事好說,整他一個億!也有人當場反對,說是像“一號”這樣的人物,別弄不好辦砸了,不如花錢買輿論,讓各報大力宣傳“平民省長”,題目就叫“戴草帽的省長”,這可以代表民意……於是,眾人爭論不休。
有一段時間,“吃飯會”活動得很頻繁,他們互相之間的電話聯絡也很頻繁。各路商人漸漸都聽說黃河邊上有這麼一個“吃飯會”,於是趨之若鶩,找人托關係想參加進來。還有的商人,巴巴地跑來候著,他們是專門趕來“買單”的,往往“吃飯會”還未結束,就有人搶著把“單”給買了……意圖能取得成為“VIP”的資格。還有一些官員,有事想找李德林彙報,也跑到這裏來,托著劉金鼎,希望能碰巧見到李副省長。
當然,參加“吃飯會”的,各人也有各人的心思。在梅陵籍的官員中,為人口碑最好的要數唐明生了。唐明生當了十四年的縣委辦公室主任,一直兢兢業業,可卻調到了一個很不起眼的縣份,當了一名縣委副書記。他覺得很委屈,十分委屈。他想,一個不跑不送踏實工作的人,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他熬的時間太長了,壓抑太久,心思不免活絡。他想,既然都在“活動”,那就活動活動吧。雖然他打心眼裏看不起劉金鼎,劉金鼎大學畢業還是他分配的,就因為多了一張文憑,如今比他整整高了兩檔。雖說是副廳級,但人家是“常務”啊,眼看著馬上就要提正廳了,他不得不服氣。於是就趕著來參加這個“吃飯會”,盼著也能沾上一點光。也就是這天晚上,借著酒勁,他跟薑保國大吵了一架!
司法局常務副局長薑保國參加這個“吃飯會”,完全是因為仇恨。他原是黃淮市公安局排名第一的副局長,也算是老資格的副局長了。他是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在部隊已幹到了正團職,轉業到地方後降了格,在黃淮市公安局熬了十八年,才熬上了常務副局長的位置。可眼看就要接局長的當口,他卻被調出來了,調到了司法局。司法局是一個沒多少人的小局,怎麼能跟公安局相比呢?他恨哪,他恨得兩眼都要冒血!在黃淮市,他最恨兩個人,一個是當時的公安局長老萬,萬海法;另一個是現任的黃淮市市委書記薛之恒。所以,隻要一喝酒,喝到一定的時候,他的淚就下來了,接著就罵道:“媽的,那下雪的王八蛋,真不是人哪!”眾人都知道他罵的是誰,也都知道船彎在哪裏,誰也不接他的話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