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省高院的電話打過來了。說是臨刑前，李德林想見她最後一麵。在過去那些日子裏，猜測終歸是猜測，接了省高院的電話，那猜測一下子就坐實了，她就徹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去不去呢？
到了這時候，去不去結果都一樣。她想了一天一夜，最後還是去了。她對自己說：不要臉了。
雪天，漫天皆白。上路時，她用圍巾把臉包得嚴嚴實實的，就露出一雙眼睛。雖說不要臉了，她還是不想讓人認出她來。
王小美是在看守所所長的辦公室見到李德林的。見麵時，李德林的腳鐐已經被取下來了，手銬卻還戴著，身上穿著印有“省看”二字的紅色馬甲。隻是門外站著一排武警，如臨大敵。所長看來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把她領進辦公室，爾後說：“你們談吧。”
兩人就那麼麵對麵地坐著，開始誰都沒有說話，好像已無話可說。李德林一直盯著王小美的鼻尖，她的臉略顯蒼白，但鼻子依然很美，小巧挺拔，鼻尖尖上亮著一粒汗珠。他第一次見她就是這樣，那汗珠亮晶晶的，把一個女人的韻味一下子映出來了。李德林非常熟悉這粒汗珠，她高興的時候、她緊張的時候，這粒汗珠就亮了，它就那麼一直亮著，從不滴下來。他就是醉在這粒汗珠裏的。
李德林心裏清楚，他不能怪這個女人。算起來，他跟她認識才四年多的時間。但自始至終，王小美沒有向他提過任何要求。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能來看他，這就說明，這是個好女人。可是，他自己呢？在這個女人麵前，他看到了自己的“小”。這不是現在才看到的，就在赫連東山審訊的那一天，在他的步步緊逼下，李德林一下子崩潰了。在他驚慌失措、急於辯白、匆忙脫下褲子的那一刻，他就看出了自己的“小”。是的，當他急於辯白，一下子脫光之後，就羞得無地自容了。他一下蹲在了地上，很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到了這時候，他終於明白，一旦脫去了副省長的外衣，他就是一個“黃土小兒”。
人生皆有定數。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古人的話終於應驗在他身上了。說實話，他從沒想過要殺人。如果他知道他的未來就是一個殺人犯的話，他就犯不著遠涉萬裏，去美國讀博士了。殺人還用苦讀麼？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是的，晚了。
李德林望著王小美，兩人就那麼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李德林終於開口說：“你，還好麼？”
王小美說：“還好。”
李德林說：“下雪了，路上好走麼？”
王小美說：“還好。”
李德林說：“地裏的小麥，長勢如何？”
王小美訝然地望著他，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說：“先是旱，最近下了兩場雪，還好。”
李德林說：“對不起了，小美。我是判了死刑，要走的人了，本不該請你來的。一是怕汙了你的名聲；二是……可想來想去，有一件事情，還是想給你說一下。”
就在這時候，省高院的電話打過來了。說是臨刑前，李德林想見她最後一麵。在過去那些日子裏，猜測終歸是猜測，接了省高院的電話，那猜測一下子就坐實了，她就徹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去不去呢？
到了這時候，去不去結果都一樣。她想了一天一夜，最後還是去了。她對自己說：不要臉了。
雪天，漫天皆白。上路時，她用圍巾把臉包得嚴嚴實實的，就露出一雙眼睛。雖說不要臉了，她還是不想讓人認出她來。
王小美是在看守所所長的辦公室見到李德林的。見麵時，李德林的腳鐐已經被取下來了，手銬卻還戴著，身上穿著印有“省看”二字的紅色馬甲。隻是門外站著一排武警，如臨大敵。所長看來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把她領進辦公室，爾後說：“你們談吧。”
兩人就那麼麵對麵地坐著，開始誰都沒有說話，好像已無話可說。李德林一直盯著王小美的鼻尖，她的臉略顯蒼白，但鼻子依然很美，小巧挺拔，鼻尖尖上亮著一粒汗珠。他第一次見她就是這樣，那汗珠亮晶晶的，把一個女人的韻味一下子映出來了。李德林非常熟悉這粒汗珠，她高興的時候、她緊張的時候，這粒汗珠就亮了，它就那麼一直亮著，從不滴下來。他就是醉在這粒汗珠裏的。
李德林心裏清楚，他不能怪這個女人。算起來，他跟她認識才四年多的時間。但自始至終，王小美沒有向他提過任何要求。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能來看他，這就說明，這是個好女人。可是，他自己呢？在這個女人麵前，他看到了自己的“小”。這不是現在才看到的，就在赫連東山審訊的那一天，在他的步步緊逼下，李德林一下子崩潰了。在他驚慌失措、急於辯白、匆忙脫下褲子的那一刻，他就看出了自己的“小”。是的，當他急於辯白，一下子脫光之後，就羞得無地自容了。他一下蹲在了地上，很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到了這時候，他終於明白，一旦脫去了副省長的外衣，他就是一個“黃土小兒”。
人生皆有定數。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古人的話終於應驗在他身上了。說實話，他從沒想過要殺人。如果他知道他的未來就是一個殺人犯的話，他就犯不著遠涉萬裏，去美國讀博士了。殺人還用苦讀麼？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