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雖然未必知道什麼是澄泥硯，又或者壓根兒就沒聽過青藤居士的名號，但一看我這架勢基本上也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總之這些東西很值錢就是了。他一拍大腿，拿出看家本事兒又是一陣猛侃道：“呦，這話兒怎麼說的，就知道老爺子您是高人，打一進這屋我就發現了，您這身份當然犯不著跟我們這些小輩較真，以後還得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這話倒是讓老人聽了相當受用，他樂嗬嗬地點點頭，又跟我們聊了幾句，正說著就聽見外麵有人敲門，老人把手往下一壓，中氣十足地喊了聲“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隨即推門而入，大概就是那個所謂的王醫生。
劉老爺子把錦盒交到他手上，又囑咐了幾句才把這位醫生打發走，他望著中年人消失在門後的背影對我們說：“行了，這下算是徹底踏實了，今兒晚上用藥，明天小高就能好。”
“真的？”我還是有點忐忑，到現在我連高胖子在哪兒休養都不知道。不過要我看，攤上這種需要怪東西醫治的怪病，他這會兒多半也不會在正規醫院躺著。
果不其然，劉老爺子哈哈一笑渾不在意地對我說：“你看剛剛走的那醫生，哈佛大學的醫學博士，十幾年的老資格，比外麵那些什麼醫院強多了，你就放心吧。”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你們一會兒回去歇著，明天早起去看看小高，順便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公司的生物科技實驗室。”
“呦，您這生意做得可真大。”老趙不失時機地捧了一句。
“唉，”老頭兒歎了口氣，“不大不行啊，都活到這份兒上了，再不多賺點錢，就真沒什麼勁兒嘍！”
“哪兒能啊，瞧您這勁頭兒，一百歲那得是起步價，還不帶打折的！”老趙看著情況也差不多了，就給我使了個眼色，“得，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找地兒住下，您也早點歇著，這深更半夜的太折騰人，明兒我們再來。”
“住的地方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待會兒樓下就有車送你們去，連前幾天沒帶走的行李也都放在那兒，明天早起要去看小高的話就給這號碼打電話，我會給那邊交代的。”老人說著隨手寫下一串數字遞給老趙。
“還有，”老人詼諧地加了一句，“房錢已經替你們結過了，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
“我們可都是老實人啊，”老趙自以為會意地說，“再說了，就這麼幾天東奔西跑的，好容易能睡個覺，哪還有勁兒折騰了，得，不打擾了，拜拜了您哪。”
老趙和我一塊兒點了點頭，準備退出去，可徐白臉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見我們都盯著他看才開口解釋道：“哦，我住公司。”
二
從清水灣出來以後專車就直接把我跟老趙拉到尖沙咀去了，下車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問司機確定是這兒不是，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複以後才敢往裏麵進，那老爺子還真是財大氣粗，居然給我們定了間五星級的酒店。我走到前台隨口報上了我跟老趙的名字，確認無誤後領過房卡和台卡就跟著客房服務員上了電梯。
房間在十六樓，看樣子還是豪華套房，我站在門口忍不住問服務生這兩間房被定了多久。
“是無限期預定的，直到兩位先生退房為止。”這個乖巧的小女生恭恭敬敬地說。
懷揣著一百萬支票的我頓時覺得自己是個窮光蛋，不過旁邊的老趙倒是沒什麼感覺，大手一揮說知道了，沒事兒你就回吧。
“好的，希望您對房間感到滿意，”女服務生規規矩矩背著程式，“有什麼需要請通過台卡呼叫我們，祝您晚安。”
說著就退了下去，老趙打了個哈欠衝我擺了擺手：“得了，洗個澡睡覺，明兒早起去看看小高同誌怎麼地了。”
我聳聳肩，和老趙對貧幾句進了房間。
洗過澡出來以後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我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披著浴巾在床上滾了好一陣子，折騰得實在睡不著隻好推開落地窗跑到陽台上去吹風。九月末的香港氣溫還是很高，雖然是午夜，但晚風拂過時卻依舊還會帶來陣陣的暖意。空氣中傳來這個城市浮華的氣息，我低下頭俯視著腳下霓虹閃爍的街道，眼前恍惚中就有一種不真實的錯覺。我歎了口氣，背靠著欄杆把頭仰下去，再仰下去，看著並沒有點點繁星的夜空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暢快，大腦漸漸地充血、眩暈，我眯著眼睛轉過頭去，卻發現隔壁的陽台上也站著一個人，黑暗中火光一閃一閃，是老趙在抽煙。
“嘿，我說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玩什麼呢？”老趙也發現了我，“這麼大精力給你找倆妞發泄發泄？”
我直起身來搖頭晃腦：“靠，你不是也一樣，還真把自己當文藝青年供著，怎麼跑這兒裝深沉來了。”
“嗨，睡不著唄，”老趙把煙蒂往下一扔，“來整兩盅？”火紅的煙絲墜落星空，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把這玩意兒當成流星。
“這麼晚了……合適麼？”我猶豫道。
“有啥不合適，反正那老家夥讓咱使勁兒折騰，吃點喝點又不犯法，回頭一塊兒記他賬上。”老趙隔著空氣擺擺手，“我進屋叫東西，你趕緊過來。”
我回到床上躺著靜靜地抽了根煙，然後才裹著浴袍去找老趙。開門的時候發現他整個客廳都是一片狼藉，就這麼會兒工夫，餐桌什麼的都被擺上了陽台。我搖搖頭笑罵著坐在一堆沙發靠墊裏跟他胡侃。沒過多久，送菜的服務生就把東西給送了進來。
“唉，也沒啥好東西，”老趙在服務生那詫異的眼神中自顧自地說，“豆腐幹，花生米，多好的玩意兒到這破地方都得變味兒，得嘞，咱倆湊合湊合。”
沒理會服務生那欲說還休的表情，我跟老趙一人舉著幾盤酒菜到陽台上吃起了大排檔，那服務生倒識趣得很，見這情況也就不再言語，隨口說了句“用餐愉快”就退了出去。
“我說你今兒個可是精神煥發啊，”老趙給我滿上一杯，“平常也沒見你有這麼大勁頭兒，怎麼著，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