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這樣開始,在1935年末。婉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冷宮裏,時常發脾氣,大吼大叫,喜怒無常。她的人生開始變得模糊,卻常常充滿鴉片的煙霧,遠遠瞧著雲山霧繞,近前一看卻分不清是人是鬼。她的失常越加嚴重,像是分裂成另一個人。她唯一喜好的就是鴉片,這時候,沒人會關心她,她以年輕的生命拚搏而來的全部勝利品隻剩下了鴉片,隻有鴉片能讓她安靜,隻有鴉片是她的朋友,在多年的歲月裏,一直忠貞地陪伴在她左右。

溥儀早已將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拋至腦後了,他又有了新歡,一個是滿是活力的東北女孩,一個則是一個日本女人。然而,有時候在深夜裏,熟睡的溥儀會被婉容的高聲叫罵驚醒。婉容會罵她的父親,懷裏揣著貪婪和虛榮,為了自己當皇上國丈的虛榮便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推入萬丈深淵,親手將照片送入宮廷,開啟了她淒慘的一生;她也罵溥儀,罵他的無情無義,或許更加會罵日本人,罵他們的禽獸行徑。

溥儀怕這些話被日本人聽到惹來麻煩,便命人花重金買來大量的鴉片。每日裏讓婉容不斷地吸食,在雲山霧繞中寧靜,以此來防止這個女人的咒罵,讓她在昏沉的夢幻享受中,忘記清醒,忘記恩怨。此時的婉容,早已沒有什麼優雅風度,曾經的“明星皇後”,此時卻形同枯槁;昔時的花容月貌,此時早人如鬼怪。

曾見過婉容剛剛出宮的照片,她那時候剛剛燙了頭發,穿著貼身的旗袍和黑色高跟鞋,和丈夫坐在一起真正是恬靜優雅。後來還有一張照片,是在長春時候,或許那時候是精神好些的時候,是同弟弟在一起,身著貂裘大衣,一身黑色,讓人想起老上海時候的豔麗明星,真正是眉目如畫。隻是,在美麗的時候哪怕去世都好,都勝過後來的淒涼。

此時,她隻要活著便是苟且,隻要呼吸便是萎靡。她的生活大煙成了全部,常常要吸到兩腿發軟為止,她的瘋狂,她的固執,她想要快速的消耗生命,然而,生命的頑強卻讓她受了更多苦。在偽滿洲國後期,婉容因長期躺著不動抽大煙,肌肉嚴重萎縮,幾乎都不能走路了。由於長久關在房子裏,本來就有目疾的婉容,眼睛更怕見光見風。於是,她手裏常常拿著一把扇子,每次見人都會用扇子遮著,遮著陽光卻也遮起自己的臉,從扇子骨縫裏瞧人。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發表投降詔書,宣布330萬日軍放下武器無條件投降。曆時八年的抗日戰爭終於結束,舉國上下一片歡騰。抗戰勝利了,如今已經神誌不清的婉容,背負著叛國賣家的罪名,從這間豪華監獄走出去後,再舉步踏入的便是另一座監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