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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帶紅袖標的敲鍾工友來了。[比奇中文網www.biqi.me首發]+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他一進門，就瞅著我們的肚子說好吧，把你們的贓物吐出來。”我們便把那兩本書掏出遞給他。聽說他本來並不識字，卻拿著書，一本挨一本地翻了翻，說哼，這麼反動的書，你們偷出去想幹什麼？”門房老漢說兩個小家夥不懂事，剛才直承認錯誤。”說著又瞪著眼睛對我們說還不趕快給李老師承認錯誤！”我倆忙說李'老師，偷書不對，我們再也不犯了”那個不識字的“李老師”顯然高興了，說好吧，這個案子，交給你們門房處理，我還得監督燒書工作。”他說著，走了。
門房老漢見他一走，趕忙從床下取出那些書，說趕快裝上走！”
我們一聽，會出望外，急忙把書裝到衣領裏，連一聲感謝的話也忘了說，出了門房，撒腿便跑。事後才記起應該很好地謝謝門房老漢的恩德。隻是總不明白，門房老漢不識字，他怎麼知道，我們偷的書，不是壞書呢？而那個造反的敲鍾工友，也不識字，他怎麼又知道這些書統統都是壞書呢？事情過去了幾十年，這問題總是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母校的那位門房老漢如今是否還健在，敲鍾的工友當然不可能再敲鍾，那他還能幹什麼呢？
993年月2日
尷尬
那一陣兒，我在村裏小果園擔任照看果子的工作。村民們稱我為“護果員”。這是一種在村裏頗受信任的角色。我的搭檔是一個名叫來喜的低智人。他大約三十歲左右。僅看穿戴外表，足有五十多歲。那件從不換洗的上衣背上，永遠有一片發白的汗潰，鼻尖上總是拖著一道鼻涕，說話像剛學語言的小孩子一樣含糊不清。但他卻是一個真正實誠的人，幹活不懂得勞累，也不會耍奸，將隊長的每一句話都奉為聖旨，視集體的財產比各自的家產還要金貴。因此，村人送他一個外號叫“憨來喜”，他倒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隻要有三歲的小孩子喊，他也很認真地答應，實在老實到家了。我作為一個插隊知青，與憨來喜一道被選定為“護果員”，可見在眾人心目中，也是一個老實的角色。
隊裏的小果園，在小河對岸一片坪地上，大約有二三十畝麵積，除了蘋果樹外，還有一些梨樹和棗樹。農曆七八月間，到了果子陸續成熟的季節，我們便在坪地兩邊靠近山根的高坡上搭起一座庵棚，地上鋪了厚厚的麥草，便搬來鋪蓋住在裏麵。連吃飯也輪流著，日夜精心守護。我們的防護對象主要是不遠處小學校的饞嘴學生娃們，和村裏那些好吃懶做的年輕人。往年是不到果子熟，就都被他們侵害光了。今年，不光派了我們兩個護果員，隊裏還訂了製度：偷一個果子，罰款元。那時候的元錢，對一個工值不到兩角錢的公社社員，可是一個要命的數目字。
不光是防別人偷，連我們倆人也是互相監督，隨便摘吃一個果子也不敢。憨來喜沒事時，就挨著個地數樹上的果子。雖然他並不識數（聽說小時候念過三年書，隻是個老一年級），但卻把一個又一個的數字，很認真地寫在他那比《青鬆嶺》電影中錢廣那頂還要破舊十倍的帽裏子上。毎天早晨，他都要捧著帽子，一棵一棵地挨著査對。我們的事跡，被大隊廣播室表揚了好幾次。此後，認真的程度更是有增無減。
有幾天回去吃飯，“集體戶”的夥伴們都喊叫要吃蘋果。我說村裏有製度，不能隨便帶回來。他們說你這人也太自私，自己見天在果園裏吃，別人嚐一個也不行！”我心裏感到很委曲，但知道解釋他們也不相信，便低頭不語，隻顧吃飯。這時，一位平時同我很合得來（甚至相互還有點那種意思）的女生端著碗湊到我身旁，小聲說你就帶幾個果子吧，不然他們對你意見大了。”我聽了心裏很矛盾，年紀輕輕，已經覺得活著很不容易。一連幾夜都睡不著覺。光聽見憨來喜睡得鼾聲如雷，更像是一頭吃飽喝足了的豬。睡夢裏，還聽見他說狗日的，誰讓你們愉隊裏的果子！”奇怪，咬字比醒著的時候還清楚。
有一天夜裏，風雨交加。第二天早晨，我們到園裏查看，發現搖落了不少尚未成熟的果子。倆人便用筐子揀了，堆在庵棚前麵的空地上。竟有好大一堆。等到憨來喜回去吃早飯，垵棚裏隻剩我一個人時，瞅著那一堆果子，我有些動心了。“你這人也太自私，自己見天在果園裏吃，別人嚐—個也不行！”這句令人傷心的話，就在耳畔響著。“你就帶幾個果子吧，不然他們對你意見大了。”她的話，終於使我下了決心。正好我的被子也髒了，打算帶回去拆洗，便慌忙給被卷裏麵藏了十來個果子。憨來喜來後，我就抱著鋪蓋回村吃飯。他當然沒有想到那裏麵會藏著果子。因為我們相互在對方的心目中，都是很老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