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雅看著哈利,感覺他的腦子仍不停轉動,尋找解答,但最後他還是放棄,點了點頭。

“很高興再見到你,霍勒。如果你還有其他想法就再來試一次吧。”

米雅轉身走到一個容器前,把一隻手指張開的灰白色手臂按進酒精裏。

“再來……試一次。”她聽見哈利咕噥地說,於是歎了口氣。這男人真的很煩。

“他可能再試一次。”哈利說。

“在哪裏呢?”

“你說通往腦部距離很短的地方,從後麵注射,他可能把注射痕跡藏在後麵。”

“後麵哪裏?”她陡然住口,朝哈利指的地方望去,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抱歉,”哈利說,“可是FBI數據顯示,對關鍵證人進行二次檢驗,會把謀殺概率從百分之七十五拉高到百分之九十四。”

米雅搖了搖頭。哈利·霍勒。額外的工作、不少捅婁子被笑的機會,而這些婁子根本就不關他們的事。

“這裏。”貝雅特說。出租車在人行道旁停下。

電車停在韋勒文餐廳前的電車站,前後各停了一輛警車。侯勒姆和卡翠娜倚著那輛亞馬遜轎車。

貝雅特付了車錢,跳下車。

“怎麼樣?”

“三名警察在電車上,不準任何人離開。我們都在等你。”

“這輛電車上麵寫著十一號,我說的是十二號。”

“它過了麥佑斯登區的十字路口就會變換號碼,電車還是同一輛。”

貝雅特快步走到電車前門,用力在門上敲了敲,舉起警察證。車門發出噴氣聲,打開來。她爬上電車,對製服警察點了點頭,那警察手裏拿著黑克勒-科赫P30L手槍。

“跟我來。”她說,開始穿過擠滿人的電車。

她一路走到電車中段,細看每張臉孔,繼續前進,看見一扇起霧的車窗上畫著塗鴉,感覺心跳越來越快。她對警察打個手勢,朝座位上的一名男子比了比。

“不好意思!對,就是你。”

男子抬起頭來,麵對貝雅特,他露出驚恐神情,臉上長了許多發紅的痘痘。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把交通卡忘在家裏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貝雅特閉上眼睛,暗暗咒罵一聲,朝警察點了點頭,表示繼續跟著她。他們一直走到電車車尾,沒有其他發現。貝雅特高聲叫司機打開後門,步下電車。

“怎麼樣?”卡翠娜說。

“不見了。問問看乘客有沒有人看見他,如果他們還沒忘記,再過一小時也會忘記。提醒你們,他大約四十來歲,身高大概一米八,藍色眼珠,但現在有點變成丹鳳眼。他留褐色短發,顴骨高聳,嘴唇很薄。不準讓人碰那扇他寫字的車窗,去采集指紋,拍下照片。畢爾?”

“是?”

“你去詢問從這裏到維格蘭雕塑公園的每一站,可以問附近店家的工作人員,看他們是否知道符合這個描述的人。搭早班電車的人通常每天都會走同樣路線,可能是去上班、上學、去健身房或經常光顧的咖啡館。”

“所以我們還是可能有機會找到他。”卡翠娜說。

“對,可是要小心,畢爾,先確認你去問的人不會跑去警告他。卡翠娜,你去問問看我們能不能借幾個警察去搭早班電車,再找幾個警察搭今天其他時段的電車,說不定瓦倫丁會從同一個路線回去,好嗎?”

卡翠娜和畢爾去找其他警察,分派工作。貝雅特抬頭看著那扇車窗。瓦倫丁在霧氣上畫下的線條暈了開來,他畫的是重複的圖案,有點像蕾絲花邊,先畫一條垂直線,再接著一個圓圈,一排接一排,組成一個方形矩陣。

這塗鴉可能不是很重要。

但哈利以前常說:“事情可能不重要或沒關聯,但每樣事物一定都代表著什麼,所以我們從已經攤在陽光下、已經可以看出些什麼的地方開始搜尋。”

貝雅特拿出手機,拍下車窗,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卡翠娜!過來一下!”

卡翠娜聽見呼喚,把簡報工作交給侯勒姆。

“昨天晚上怎麼樣?”

“很順利,”卡翠娜說,“我今天早上把口香糖拿去送驗了,登記在一起性侵懸案的案件編號底下。現在他們都優先處理殺警案,可是他們答應說會盡快。”

貝雅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伸手抹了抹臉:“盡快是多快?我們不能讓疑似為凶手所有的DNA排在最後,隻為了獲得讚美。”

卡翠娜單手叉腰,看著貝雅特。貝雅特對警察比了比手勢。“我認識裏頭的一個女性人員,”卡翠娜扯了個謊,“我可以打電話請她催一下。”

貝雅特看著她,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你確定你不是一廂情願地希望那個人是瓦倫丁·耶爾森?”奧納說,他站在窗邊,低頭看著診所樓下的繁忙街道,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看著可能是瓦倫丁的每一個人,“缺乏睡眠的人經常出現錯覺,過去四十八小時以來你睡了多久?”

“我會算一下,”貝雅特回答,口氣清楚地向奧納表達她其實不用去算,“我之所以打給你是因為他在電車車窗上畫了些東西,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短信?”

“有。”奧納說。他才開始進行一節谘詢,就接到貝雅特的短信,手機在打開的抽屜裏亮了起來。

看照片。很緊急。再打給你。

奧納心中浮現一種近乎反常的竊喜心情,他看著保羅·斯塔夫納斯的驚愕表情,告訴他說有通電話他非接不可,也看見對方收到了他的言外之意:這件事比你發的牢騷重要多了。

“你說過心理醫生可以分析反社會人格者的筆跡,推斷出他們的潛意識。”

“這個嘛,我說的可能是格拉納達大學發展出一套方法,可以通過藝術來研究精神病人格疾患,可是研究對象是接到指示去畫出特定的東西,你說的更像是文字而不是圖案。”奧納說。

“是嗎?”

“至少我可以看出i和O,這比圖案要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