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危機中心的驗傷報告的確未發現任何撕裂傷或挫傷,但通常很難發現,隻有百分之十五到三十的案例才算是暴力攻擊事件。此外沒有發現精液的痕跡,因為你頭腦很清楚,知道要在體外射精,也就是射在格拉夫森小姐的肚子上,然後你叫她穿上衣服,把她推到門口攆出去。很可惜她不像你頭腦那麼清楚,沒有留下一些精液當作證據,反而在蓮蓬頭底下哭了好幾個小時,盡力洗去所有的汙穢痕跡。對一個年輕女生來說,這種反應不令人意外,可以理解,而且十分正常。”
孔恩的聲音帶有一絲憤慨的顫抖,哈利認為這應該發自肺腑,並非刻意做作,同時用來表示這番證詞在法庭上將會多有效果。
“但性侵危機中心的人員必須用幾句話來描述被害人的心理狀況,這些人員都是專業人士,非常熟悉強暴案被害人的行為反應,而這些描述法官一定會非常重視。相信我,本案的心理觀察支持我客戶的聲明。”
孔恩臉上掠過一絲幾乎是抱歉的笑容。
“在仔細討論詳細證據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是否考慮過我的提議,霍勒。如果你認為我的提議是正確之舉,而且我非常希望你這樣認為,那麼我已經把協議書寫好了。不用說,這份協議書將保密。”
孔恩遞了一個黑色真皮檔案夾給哈利,同時用強有力的眼神看了看阿諾爾。阿諾爾緩緩點頭。
哈利打開檔案夾,掃視那張A4大小的紙。
“嗯,我要從警大學院辭職,以後不再跟警務事宜有牽扯。而且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能談論有關西莉亞·格拉夫森的事。隻等簽名了,我看。”
“這一點也不複雜,所以如果你經過深思熟慮,知道怎麼做最好……”
哈利點了點頭,朝西莉亞望去,隻見她坐在那裏,身體十分僵硬,回望著他,臉白如紙,毫無表情。
阿諾爾輕咳一聲,孔恩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露出友善目光,同時刻意以一種隨興姿態調整一下手表。阿諾爾遞出一個黃色檔案夾。
“這是什麼?”孔恩問道,接過檔案夾,揚起雙眉。
“這是我們對協議書的建議,”阿諾爾說,“你可以看見,我們建議西莉亞·格拉夫森立刻終止在警大學院的課程,日後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從事和警務事宜有關的工作。”
“你是在開玩笑吧……”
“而且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跟哈利·霍勒聯絡。”
“這太荒謬了。”
“為了雙方著想,我們提出的交換條件是,我們將不會對這次的不實指控和企圖勒索警大學院員工之事提出起訴。”
“這樣的話,我們法庭上見,”孔恩說,連刻意的誇大口氣都免了,“即使你們會因此而自食惡果,我還是很期待提出起訴。”
阿諾爾聳了聳肩:“到時候你恐怕會有點失望,孔恩。”
“那就看看到時候失望的人是誰。”孔恩已站了起來,扣上西裝外套的一顆扣子,表示他要去開會了,這時他和哈利目光相對,遲疑片刻。
“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阿諾爾說,“請你看一下協議書的附件。”
孔恩又打開檔案夾,翻閱附件。
“你可以看到,”阿諾爾繼續說,“你的客戶在警大學院上過有關強暴的課程,非常清楚強暴案被害人在心理上會有什麼反應。”
“這又不代表——”
“可不可以請你少安毋躁,再看下一頁呢,孔恩?你會看見一份暫時算是非正式的簽名證詞,當晚有個男學生站在門口外麵,目睹格拉夫森小姐離開,他說格拉夫森小姐看起來很憤怒,而不是害怕,且並未提到任何有關衣服被撕破的事。相反,他說她看起來衣著整齊,也沒有受傷的樣子。而且他承認他非常仔細地打量過她,”阿諾爾轉頭望向西莉亞,“我想這應該算是種讚美吧……”
西莉亞依然僵直坐著,但雙頰發紅,雙眼眨個不停。
“如你所見,格拉夫森小姐從這位男同學麵前經過之後,最多不到一分鍾或是六十秒,哈利·霍勒就走上前去,站在男同學旁邊,直到我抵達校門口,把霍勒載到鑒識中心,這是在……”阿諾爾做個手勢,“下一頁,對,就是那裏。”
孔恩看了之後在椅子上癱坐下來。
“報告指出霍勒身上沒有任何犯下強暴案之後會附著在身上的東西,指甲底下沒有皮膚細胞,雙手和生殖器上都沒有別人的生殖器分泌物或陰毛。這表示格拉夫森小姐所言的抓傷和侵入的聲明完全是謊言。此外,霍勒身上也沒有任何痕跡顯示格拉夫森小姐曾經反抗過他。唯一的發現隻有他衣服上有兩根頭發,既然她曾經靠在他身上,這是很自然會發生的事,請看第三頁。”
孔恩並未抬眼,翻到下一頁,目光在頁麵上跳動,三秒後嘴唇做出咒罵的口型。於是哈利知道挪威法律界的傳說是真的,孔恩閱讀一頁A4文件的速度無人能及。
“最後,”阿諾爾說,“你可以看看霍勒在據稱的強暴行為過後短短半小時內,射精量仍有四毫升,通常男人在半小時後第二次射精量不到十分之一。簡而言之,除非哈利·霍勒的睪丸非常特別,否則他不可能在格拉夫森小姐所聲稱的那個時間射精過。”
在接下來的靜默中,哈利聽見窗外的汽車喇叭聲、吼聲、笑聲和咒罵聲,顯然路上堵車嚴重。
“這一點也不複雜,”阿諾爾說,胡子裏的嘴巴露出試探的微笑,“所以如果你經過深思熟慮,而且……”
刹車被放開,液壓係統發出噴氣聲。這時西莉亞猛然站起,椅子發出巨響,她離開辦公室,砰的一聲把門甩上。
孔恩低頭坐在椅子上,片刻之後才抬頭,直視哈利。
“抱歉,”他說,“身為辯護律師,我們必須接受客戶之所以說謊是為了脫罪。可是這個……我看人應該更精準一點才對。”
哈利聳了聳肩:“你又不認識她,不是嗎?”
“對,”孔恩說,“可是我認識你。經過了這麼多年,我應該認識你才對,霍勒。我會請她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