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就算我願意,結婚還得要處理一大堆複雜的法律程序。我的房子——”
“我打算采取財產分開製,我可不想把我的財產用銀盤捧著送到你手上。我可以給的承諾不多,但我可以承諾的是世界上痛苦指數最低的離婚。”
蘿凱咯咯一笑:“但我們相處得很好不是嗎,哈利?”
“對,我們可以失去的是那麼多。那第四呢?”
“第四,求婚可不是這樣的,哈利,躺在床上,手裏還夾著根煙。”
“呃,如果你要我下跪,我得先把褲子穿上。”
“好。”
“你說的好,是要我穿上褲子呢?還是好,我願——”
“對啦,你這個白癡!好!我願意嫁給你。”
哈利的反應是下意識的,他在漫長的警察生涯中做過無數次的排練。他轉過身去,看了看表,記下時間。23:11。時間是一大重點,無論是寫報告、抵達犯罪現場、執行逮捕,還是開槍的時候。
“哦我的老天哪,”他聽見蘿凱咕噥說,“我說了什麼啊?”
“平複情緒的時間再過五秒結束。”哈利說,轉身麵向她。
她的臉靠他這麼近,他隻看見她睜大的雙眼閃爍著微光。
“時間到,”他說,“你這笑容是什麼意思?”
這時哈利內心也浮現出相同感覺,一抹笑容在他臉上逐漸擴散開來,宛如剛打在平底鍋上的一顆雞蛋。
貝雅特橫躺在沙發上,看著加布裏埃爾·伯恩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她心想加布裏埃爾之所以性感一定是因為那對睫毛和愛爾蘭口音。那對睫毛跟米凱·貝爾曼的一樣,愛爾蘭口音則歡快如詩。這些特點跟她約會的那個男人一個都沒有,但這不是問題所在,他有哪裏怪怪的。首先,他的反應很強烈,他無法理解既然今晚隻有她一個人在家,為什麼不能過去找她。其次是他的背景,她逐漸發現他說過的話有點湊不起來。
也許這其實沒那麼不尋常:你想給對方留下好印象,結果話說得太過頭。
但話又說回來,也許不對勁的人是她,畢竟她還用Google搜索過他,結果什麼都沒發現,卻又繼續搜索演員加布裏埃爾·伯恩,興味盎然地閱讀關於他的生平,發現他以前當過給泰迪熊裝眼睛的工人,最後才看見她真正想知道的。妻子:艾倫·芭金(1988—1999)。乍看之下她還以為加布裏埃爾是鰥夫,跟她一樣伴侶過世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年份寫的應該是婚姻所持續的時間。這麼說來,加布裏埃爾單身的時間比她還長嘍,或者維基百科的資料不是最新的?
電視裏的女患者恣意地挑逗加布裏埃爾,但他不為所動,隻是微微露出苦惱的笑容,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如同葉慈的詩句。
桌上閃起亮光,貝雅特覺得心跳幾乎停止。
是她的手機。手機響了。可能是瓦倫丁打來的。
她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歎了口氣。
“卡翠娜,怎麼樣了?”
“他出現了。”
貝雅特一聽卡翠娜興奮的口氣,就知道她所言不虛,魚兒上鉤了。
“告訴……”
“他現在站在門口。”
門口!魚兒不隻是上鉤,根本就已經可以釣起來當晚餐。天哪,他們已經把那棟房子給團團包圍了。
“他隻是站在那裏猶豫著。”
貝雅特聽見背景傳來無線電的吱喳聲。快逮人啊,快上前逮人啊。卡翠娜回應了她的祈禱:“已經下令行動了。”
貝雅特聽見背景傳來另一個聲音,說了幾句話,聲音聽起來很耳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他們要衝到房子前麵了。”卡翠娜說。
“拜托說詳細點。”
“戴爾塔小隊,都穿著黑衣,手裏拿著自動步槍,天哪,他們跑步的姿態……”
“少描述他們的外形,多描述行動的內容。”
“四個隊員從小徑跑過去,用強光把他照得什麼都看不見,其他隊員依然躲著,查看他有沒有後援。他丟下了他手裏拿的……”
“他有沒有掏出武——”
尖銳高頻的鈴聲傳來。貝雅特呻吟一聲,門鈴響了。
“他沒時間掏武器,他們已經撲上去,把他扭倒在地上了。”
太棒了!
“他們好像在搜他的身。他們拿起了一樣東西。”
“是武器嗎?”
門鈴又響了起來,訪客把門鈴按得既用力又堅持。
“看起來像是遙控器。”
“哦!有炸彈?”
“不知道,反正他們逮到他了。他們做了個手勢,表示一切都受到控製。等一下……”
“我得去開門,再回你電話。”
貝雅特跳下沙發,跑到門前,心想該怎麼跟他解釋才好,因為這種行為是要不得的,她既然說想獨處就是真的想獨處。
她打開門時,心裏想到自己這一路走來成長不少,原本她隻是個安靜、害羞、願意自我犧牲的少女,後來從父親曾經念過的警院畢業,如今她已成為一個不僅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該如何達到目標的女人。這是一段漫長且辛苦的道路,但成果豐碩,苦盡甘來。
她看著站在麵前的男子,男子臉上反射的光線擊中她的視網膜,轉換為視覺信號,將數據輸送到她的梭狀回。
她聽見加布裏埃爾令人安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好像是說:“別驚慌。”
這時她的大腦已認出眼前那張臉孔。
哈利覺得即將達到高潮,他自己的高潮,一種甜美的受苦。背部和腹部肌肉收縮。他關上意識之門,睜開眼睛,低頭看著蘿凱。蘿凱用迷茫的眼神看著他,額頭爆出青筋。他每衝刺一次,她的身體和臉龐就抖動一次。她似乎想說什麼。他發現她臉上露出的並不是通常她在高潮前會露出的那種痛苦且受到冒犯的神情,而是別的表情。她的眼神流露出恐懼,而他隻記得見過一次她的這種眼神,同樣也是在這個房間裏見過。他發現她的雙手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從脖子上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