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貪嗔癡(2 / 3)

地搖搖頭,“不過沒關係,既然是我先聯係你,就說明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白騫臣為她探額頭測體溫的手一頓。

“對不起,阿臣,其實,我對你撒謊了。”

沈淩吸了吸鼻子,試圖穩住自己的情緒。重逢以來,她第一次以一種近乎悲戚的溫柔目光注視著他:“其實那個孩子……我沒有打掉。她今年九歲了,叫沈墨,是世界上最漂亮可愛的孩子。但在你重新出現在我身邊的第二天,我悄悄把她送去了瑞士我嬸嬸家裏,為了躲開你……不過也許是上天都看不下去我的不誠實吧,就在晚飯後,我堂弟打來電話,說她在那邊出了車禍,正在手術,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我覺得我應該是遭了報應,就當是為墨墨祈福吧,我想,是時候對你坦白了……”

淩晨的急診區走廊幾乎沒有人經過。

白熾燈照亮沈淩依然泛著紅暈的雙頰,白騫臣卻漸漸覺得眼前一片迷蒙。

在母親拋棄他離開的時候,他沒有哭。

在摯友阿切爾去世的時候,他沒有哭。

在受重傷躺在手術室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那麼在此刻,他哭了嗎,還是僅僅被燈光刺了眼。

他捂住嘴,怕溢出更多聲音。

原來,命運是如此奇妙,在他孤獨而充滿險惡的一生中,上帝竟早在暗中安排好新的“姻緣”——以血液傳承的“姻緣”,一生一世。

“謝謝你,阿淩……謝謝……”他無措地喃喃著,喉頭上下滾動,像是在竭力克製著自己翻湧的心緒。

最後,他鄭重地低頭,輕輕吻住她的手背。

他的嘴唇那樣冰冷,卻像火,灼痛她的皮膚。望著他漆黑的頭發,她的淚水亦靜靜淌下來。

沈淩從未見過這樣的白騫臣,在她的記憶中,他一直冷靜、果決、堅毅如天神,但此刻,這個眼含熱淚手足無措的男人,真的是他嗎?

她不禁恍惚,本掙紮著想抽出的手,也因此而放鬆。

就放縱這一刻吧,她閉上眼。

雖然她知道,等這場雪停,等她的高燒退去,等墨墨脫離危險,等白騫臣見到墨

墨……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依然不會消失,甚至會如同山川般永遠橫亙在那裏,可她舍不得這殘酷現實中的一刹仙境。

因為,她從來就是這樣貪心的人啊。過去的她就是這樣貪戀著每一份微小的幸福,哪怕後來不得不以一萬份的痛苦去交換,她都從未後悔過。

大衣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沈淩趕緊抹掉眼淚,拿過來接聽。

“墨墨的手術很成功!現在總算脫離危險了!”沈世堯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一瞬間,沈淩隻覺得腦中繃緊的神經突然間斷裂,竟無法自控地,“哇”地一聲哭起來。

窗外是呼嘯的北風,在她的抽泣聲中,白騫臣默默伸手,將顫抖著的她小心翼翼擁入懷中。

這一次,沈淩沒有抗拒。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是白騫臣溫熱的呼吸將她拉回現實:“等你退燒了,我們就去看墨墨吧。”

差不多天亮時,沈淩的燒總算退了下去。雖然醫生建議沈淩留院觀察,但在她的堅持下,他們還是隻取了藥便離開了。

白騫臣送她回家拿行李。

看著開車的白騫臣,沈淩內心忐忑萬分,她不確定,關於沈墨的事,他究竟消化得如何。畢竟在他說過那句話後沒多久,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醒來時,窗外雪初停,天氣晴好。她雖然還是沒什麼力氣,但人總算清醒了。看著奔波在走廊裏取藥的白騫臣的背影,她明白,在這夜之後,他們之間還會有更多的事需要細談。但,不是現在。

現在她馬上要做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去見墨墨。

不過……沈淩低頭看了眼手機上後半夜打來的好幾個未接來電,在此之前,她還得跟蔣羽森好好解釋一番。

不論如何,他現在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在車裏等我吧,我很快回來。”丟下這句話,沈淩拉開車門走下去。

“……好。”

望著沈淩離去的背影,白騫臣唇邊泛起一抹苦笑,默默掏了支煙點上。

果然,隻有一夜。

不論是自己得知真相的狂喜與淚水,還是她流露的溫情與軟弱,都隻屬於昨天那個已經消逝的雪夜。

而天光大亮後,她仍是別人的太太。

又或者,如果墨墨不出意外,沈淩也許永遠都不會告訴他,他有這麼一個女兒。

“喀喀……”白騫臣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猛烈地咳嗽起來。

但他清楚,他沒有責備她的資格。

瞞著沈淩接受那次任務,是十年前他自己做出的選擇,當時他明知也許不能兩全,但平心而論,他沒有後悔過。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都是同樣頑固的人。為了自己認為必須去做的事情,拚盡全力。

隻是,在過去的十年裏,每每午夜夢回,他都覺得於心有愧。

對不起她的情深似海,對不起她的年年歲歲。

但好在命運雖拿走了他生命中珍貴的一部分,卻又以另一種形式還回。

這一次,他想要好好守住。

不論是自己的使命,還是沈淩與沈墨。

也許這一生都無法對她說一聲“我愛你”了吧,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她和沈墨的幸福,將永遠淩駕在他的生命之上。

隻有死亡才能終結這份他對自己的誓言。

沈淩走到門口,環顧一周,發覺屋內的氣氛有些凝重。

雖然一切看上去與往常無異,管姨正在擦拭家具,蔣羽森正在看書,但……

果真,她前腳剛踏進門,蔣羽森就放下了手中的書:“你回來了。”

“嗯……”沈淩頓覺慚愧,“昨天去子然家吃飯,吃到一半發現自己發燒了,就去了醫院打吊針,早晨才出來。”

“為什麼沒有聯絡我?”依然是平和的語調,但沈淩總覺得,今天的蔣羽森,渾身籠罩著一股寒氣。

“害怕你已經睡下了。”隨便扯了個理由,沈淩急急忙忙想要上樓。離航班起飛沒有幾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