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閱讀史(3)(1 / 1)

在我頻繁地出入於公社大院期間,我應該從他那裏借到了一些書。上大學前後,我還跑到他城裏的家中找出一套《茅盾短篇小說集》、《今古奇觀》上冊和《魯賓孫漂流記》。這幾本書現在仍在我手裏,究竟是他送給了我還是我昧下沒還,如今已渺不可考。

上大學之前我還讀過什麼書?應該有一本《牛虻》,還應該有一本《第二次握手》。讀《牛虻》是在1979年,當時選拔飛行員,班上的一名同學過關斬將,最後去了上黨古城體檢。一高興他就買回了這本書,但我卻不知他是否認真讀過。三十年之後重逢,我跟他說起這本書,他一臉茫然,連說不記得了記不得了。《第二次握手》的閱讀應該是在1980年春,當時我已去了城裏的文科補習班,過起了枯燥的複讀生活。一天,一位同學突然弄來一本《第二次握手》,讓我大喜過望。早就聽說那裏邊不僅有科學家的故事,還有蘇冠蘭和丁潔瓊的愛情糾葛,這回我們可以飽一飽眼福了。但可惜的是,書是過路書,在我們的手中停留時間極短。我與那位同學已不可能輪流坐莊,從容來看,就隻好縮在操場一角並肩作戰。那本厚厚的小說就是那樣你一張我一頁讀完的。

許多年之後我在課堂上談到文學閱讀的狀態,往往會拿這個例子說事,以此說明孤獨是常態,有時有例外。講完這個故事,學生既驚且惑,我便不得不隆重補充一句:與我並肩作戰的是男同學。學生大笑,我亦嗬嗬有聲。這種解釋貌似此地無銀,其實是在還原一個重要的曆史語境:八十年代的早春歲月,文學閱讀的機會固然緊俏,男女交往的尺度也非常古板。男女生即使有談情說愛者,也斷然不敢坐在大操場上耳鬢廝磨。民謠雲:小男生,小女生,坐在一起不衛生。它說的是那個年代的事情嗎?

等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搞到了司湯達的《紅與黑》,這似乎是我上大學之前讀過的唯一像樣的外國文學名著。當於連與德?瑞那夫人、與瑪特爾小姐在恩愛情仇中經曆著情感的煉獄時,我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幾年之後,我見到法國作家讓?凱羅爾的閱讀感受,驚為同道。他說:“我在獄中讀完《紅與黑》之後,我真想像於連似地死去。我沉浸在痛苦的孤獨之中,把自己和這個主人公完全合二為一了。他使我激動不安,擾亂了我這狹小囚室中的卑微生活;我聽見他的腳步就在走廊盡頭,我同他一起去淋浴。……作者硬要把我拉進他的故事,於是故事便成了我的。司湯達幾乎就是我坐牢的原因。”我沒有坐牢,也不想像於連那樣死去,卻覺得凱羅爾說出了我的心裏話。那次的閱讀之後,我仿佛大病一場,也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文學的真諦。我沒有坐牢,也不想像於連那樣死去,卻覺得凱羅爾說出了我的心裏話。那次的閱讀之後,我仿佛大病一場,也仿佛一下子明白了文學的真諦。病還沒有好利索,大學錄取通知書翩然而至,那上麵寫著我夢寐以求的中文係。也許是當時正在做著半生不熟的作家夢,也許是少年時代的閱讀生活讓我虧欠太多,總之,對我來說,進中文係讀書就像一個漫長而盛大的節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