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在那座圖書館裏借出了許多書,引導我接近那些書的主要應該是那些任課老師。眾所周知,中文係開的課除了語言就是文學。漢語課我興趣不大,文學課卻勁頭十足,我的閱讀興趣也隨著課堂上的講授隨物宛轉,與心徘徊。通常的情況是,一個老師的某一門課講得好,他(她)所提到的作品就讀得多。當其時也,姚奠中先生的幾位高足剛剛畢業,他們的古代文學課就開得有聲有色。康金聲老師講魏晉南北朝一段,他上課時,不僅所有的作品,就是介紹作者的大段古文也能隨口背出,此等功夫讓我們這些年輕後生羨慕不已。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此後一見到詩詞歌賦,麗句華章,我就不由得拉起背的架勢。梁歸智老師講元明清文學,也讓我第一次見識了學者的睿智。1985年元旦,我在宿舍的門上編寫一副對聯:八條光棍八萬根建安骨,四年歲月四十載楚騷風,橫披寫著三個大字:銅豌豆。所謂銅豌豆者,便是得益於梁老師的真傳。數年前,聽說梁老師離開山大,遠赴遼師,心中一震。
忽一日,一同學告我梁老師要來京演講,並在三聯韜奮書店簽名售書,我們便趕到那裏為他助威。我帶去我的三本書獻醜,算是學生交給老師的幾篇作業。但那天人多,演講完畢,簽名合影者絡繹不絕。我便把書交給他,匆匆說話,匆匆道別。後來就聽說,梁老師還沒來得及把我的書收入囊中,就被一位不明真相的讀者拎走了。
哦,天哪。
還有王德祿老師的現代文學課,他能把課講得行雲流水,密不透風;還有邢小群老師的當代文學課,她分析作品時常常能化腐朽為神奇,讓神奇更神聖;還有程繼田老師的美學課,他說話滿嘴南方口音,但隻要進入到他的語音係統,便能聽出許多味道。很可能就是通過他開的兩門課,我喜歡上了讓許多人頭疼的理論。
外國文學課沒給我留下多深印象,外國文學名著我卻讀了不少。有一陣子我特別迷盧梭,但圖書館裏卻隻有他的一本《懺悔錄》。有一陣子我又迷上了雨果的作品,《海上勞工》、《笑麵人》也得找來一讀。巴爾紮克的長篇沒看出多少道道,卻對他的中短篇小說情有獨鍾。托爾斯泰的三大名著讀了兩部,卻不知什麼原因沒去碰他的《戰爭與和平》。《簡?愛》自然是需要讀的,《呼嘯山莊》更耐人琢磨。《熱愛生命》寫得有勁,《老人與海》讀得過癮。《靜靜的頓河》四大本讓我如癡如醉,頓時覺得我少年時代讀過的打仗書都成了小兒科。《莎士比亞全集》特意買回來了第九卷,那上麵有莎翁的三大悲劇。有一段時間,我對複仇心馳神往,《基督山伯爵》就成了我重點關照的對象。大學畢業時,我們設計的紀念冊中有一個欄目——最喜歡的形象,我填的居然是愛德蒙?鄧蒂斯,那應該是我對複仇意象深度迷戀的後遺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