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回去,本當是故地重遊,但無奈仙俗兩隔,就成陌路。在這宇宙洪荒,“太虛幻境”就隻其中一小點空間,看書中寫,仿佛一個園子,亭台樓閣堆疊,重重複重重,榮府為元妃省親修的大觀園,似乎就是一個人間仿本。華美在其次,別致是在設置,宮門內兩翼配殿,門額連接,每一門為一司:“癡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等等,從辭藻看,便是纏綿悱惻,繾綣難解。寶玉選“薄命司”入內,翻閱冊子,出來又觀摩歌舞,並不得要領,警幻仙姑雖失望卻也在意料中,交他給妹妹,繼續開導。方法不外是“站得高,摔得重”,先盡善盡美,然後盡惡盡醜,好比民間故事,老和尚帶小和尚下山,看見美女道是猛虎,小和尚說,猛虎真美!寶玉有慧根,不會在名實之間混淆,但因未到覺悟之時,所以半途醒來,大叫:可卿救我!那秦氏聽見隻覺詫異,驚奇寶玉怎麼知道自己在家的乳名,可見對夢中的真身也無覺察。這是一回警示,專針對“溫柔鄉”,再一回則向“富貴場”,啟迪的人物即是王熙鳳。
這一個選擇稍費思量,寶玉是神瑛侍者,專為情事下凡,鳳姐呢,又是何樣的前緣?寶玉進到“薄命司”,在“金陵十二釵正冊”讀到王熙鳳的命冊,我一直疑惑王熙鳳的命冊為什麼在此處。她非情種,警幻之妹對其開蒙也不在情欲,從塵世種種行為看,亦是權勢的行使人。冊子中她那一頁所書所畫,以及紅樓夢十二支曲中,屬她的一首“留餘慶”,所暗示多是在世事無常,無涉風月。以“薄命司”題額看,確不止對兒女事,所屬太虛幻境,也可解釋麵向全天下。但警幻仙姑自許“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薄命司”正在她轄下。其間的分類似不明晰,難道所謂風月怨癡是對人欲的泛指,萬事萬物,都是有情?總之,秦氏臨終時節給鳳姐一夢,倫常中,鳳姐長一輩,夢中固然也稱“嬸嬸”,但教訓的口吻相當森嚴。給寶玉的提醒是身體實驗,對鳳姐是提供措施,防患於未然。
此時在第十三回,秦氏預見的赤字危機之後競相顯現,到第五十六回,鳳姐有恙,暫時由李紈、探春、寶釵三人打理財政。李紈接管還名正言順,同是子媳輩,屬權力平移;探春卻為下一代,且是庶出,就算特殊人才使用;寶釵呢,她是外家,性格又含蓄,素不過問閑事,多少有些奇出。要就是鳳姐用來平衡探春的犀利,所謂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寶釵則礙著姑舅姊妹臉麵,不得不應承下來。總起來看,這三人有些不怎麼搭調,彼此都非姐妹中最投契,三個中有兩個未出閣,能有什麼理財經驗,亦可看出府中用人的緊湊。這三人一起議事,得出的結果,歸成兩條,開源和節流。前者是規範主仆的月錢,刪除贅用;後者是分配承包園中項目,繳納管理費,節餘自留。比較秦氏給出的建議,或可緩解眼麵前的惶遽,卻無從挽回大趨勢,眼界明顯不同。然而,無論如何,這都不該是深閨中的話題,還是要查閱冊子,考證前定的身份,再來推測,為什麼是她們。
此時回去,本當是故地重遊,但無奈仙俗兩隔,就成陌路。在這宇宙洪荒,“太虛幻境”就隻其中一小點空間,看書中寫,仿佛一個園子,亭台樓閣堆疊,重重複重重,榮府為元妃省親修的大觀園,似乎就是一個人間仿本。華美在其次,別致是在設置,宮門內兩翼配殿,門額連接,每一門為一司:“癡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等等,從辭藻看,便是纏綿悱惻,繾綣難解。寶玉選“薄命司”入內,翻閱冊子,出來又觀摩歌舞,並不得要領,警幻仙姑雖失望卻也在意料中,交他給妹妹,繼續開導。方法不外是“站得高,摔得重”,先盡善盡美,然後盡惡盡醜,好比民間故事,老和尚帶小和尚下山,看見美女道是猛虎,小和尚說,猛虎真美!寶玉有慧根,不會在名實之間混淆,但因未到覺悟之時,所以半途醒來,大叫:可卿救我!那秦氏聽見隻覺詫異,驚奇寶玉怎麼知道自己在家的乳名,可見對夢中的真身也無覺察。這是一回警示,專針對“溫柔鄉”,再一回則向“富貴場”,啟迪的人物即是王熙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