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的媽媽

附:我也很期待回醫院!我特別想念寶寶們,誰知道我們走了之後有多少寶寶出生了呢?

看到這兒,我笑了。我爸媽在檀香山待三個星期了,他們還要在那兒住五個星期。這次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偉大的旅行,也是他們離開丹佛最久的一次。6月他們過了結婚40周年紀念日,這次旅行就是為了慶祝結婚紀念日的。我的叔叔斯坦利是海軍基地的海軍總士官,這次我父母去檀香山,就和斯坦利叔叔還有梅姨住在一起,住在他們基地外的房子裏。

這次旅行對他們來說十分美妙,也會成為他們一輩子的美好經曆,但我也知道,他們兩個,尤其是我媽媽,不願意離家超過兩個月。我媽媽在丹佛醫院的嬰兒病房工作,她對工作非常投入,自我有記憶起,她就在那兒做誌願工作。她常常高興地說自己是“地球上最老的誌願護士助理”。我爸爸以前在科羅拉多公共服務公司工作,負責組裝家庭電表,去年60歲的時候提前退休了。他喜歡在家附近閑逛、讀讀書,和朋友們一起打高爾夫——每周打兩次,冬天也是如此,隻要地麵沒積雪。

我回想起昨晚那個夢,我從那個小女孩的窗戶往外看時,看到外麵在下雪。那個小女孩叫米茜?是這個名字吧?看樣子是的,米茜房間的窗外下著雪。我居然能記住夢裏的這個細節,我睡著的時候,大腦居然描繪了一幅完整的雪景來滿足我的視覺享受。

想到那房間裏的場景,我又笑了——那兩個可愛的孩子,還有那個眼睛迷人的男人。

喝完咖啡,我把媽媽寄的明信片放在文件夾裏,和她之前寄的明信片放在一起,她每周會給我寄三四張。我把文件夾放在書桌上,旁邊擺著一個裝有我父母照片的相框。

我起身,放水準備洗澡。夢中的生活再美好,我現在還是要繼續過我自己的真實生活。

我步行去我們的書店,書店在珍珠街上,隻有幾個街區的距離。弗裏達也從她家走過去,有時候我們會在路上相遇。但今天是我一個人走過轉角,走到了珍珠街上。那一刻,我停下腳步,感受著寂靜與荒涼。附近一個人也沒有,連過路的車也沒有。藥店開著門,左手邊的窗戶上,霓虹燈亮著。三明治店也開了,按以往的經驗,整個上午,或許會有幾個路人在這兒停下,進去買杯咖啡或一個黑麥香腸麵包帶走,但隻有那麼幾個人。

以前不是這樣的。

1954年秋天,我和弗裏達開了這家好姐妹書店,當時我們覺得選址堪稱完美。那會兒,百老彙線上的電車轉彎經過珍珠街,電車人流會經過我們的書店。我們就在時尚電影院的下一個街區,晚上有電影上映的話,我們就開著店,吸引電影放映前後的人流。那段日子裏,晚上有很多客人,人們喜歡晚上來我們書店看看,希望在書堆中邂逅一個神秘美人,或是陌生帥哥。

現在情況沒那麼好了。百老彙線已經停運了,所有的有軌電車線路都停運了,取而代之的是公共汽車。新的公交線路不經過珍珠街,於是我們這裏不再有那麼多客人了。時尚電影院還開著,但去那兒的人也沒有幾年前那麼多了。比起過去,人們不再來我們這裏購物、消遣,也不來像我們這樣的小商業區了。他們鑽進車裏,開著車到城郊的購物中心去。

我和弗裏達常常說起這件事,討論該怎麼辦。我們是關門,不做這行了,還是關了這家店,去個購物中心重新開一家?這是弗裏達幾年前的想法,但我不同意。還是說我們應該維持現狀,相信如果堅持下去的話,說不定過幾年事情會有轉機?我不知道怎麼辦,弗裏達也不知道,我們每天都會談論這個話題。

不過這些年我懂得了,我們兩個都懂得了,事情永遠不會像一開始看上去的那樣永恒不變。

開書店之前,我是一個小學五年級教師,那是我為之瘋狂的一份工作。“我愛我的工作,我愛我的工作,我愛我的工作。”每天早上去學校的路上我都會對自己默念這句話,那時候我還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騎自行車去上班,離學校隻有幾英裏的距離。

我怎麼會不愛這份工作呢?我常常這樣問自己。畢竟,我喜歡孩子,也喜歡閱讀和學習。似乎我也應該順理成章地喜歡教書育人,如果我喜歡那些事情,卻不喜歡教書,那我成什麼人了?

但是,站在黑板前,麵對著一個班的10歲孩子,我覺得特別緊張,像是一個新手演奏家,走後門到了一個座無虛席的音樂廳表演。這位新手演奏家渺小而又孤獨,坐在華麗的鋼琴前,籠罩在聚光燈下,才意識到一旦開始演奏,她誰也糊弄不了,可此時已經為時已晚。

當時,站在教室裏的我就是這樣的感受。我手心冒汗,聲音急促,音調也變高,常常會有學生要我再說一遍。“米勒老師,我沒聽清楚。”一個學生會站出來說,然後他們全都開始說,“我也沒聽清楚。”“我也是,米勒老師。”“你剛剛說什麼,米勒老師?”我覺得他們在笑話我,即便我並不覺得好笑。

每年都會有幾個成績突出的學生,我對他們十分感激。他們能在任何環境中學習,他們聰明、適應能力強,即使我給到的幫助不多,他們也能夠很快地自己掌握重要概念。但這樣的學生實在太少了。

還有那些家長——家長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我的教育生涯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個特別糟糕的早上,我至今記憶猶新。我班上有個叫希拉的學生,期中考試曆史不及格,她的媽媽文森特太太在早課鈴聲響起之前衝進了教室,氣急敗壞地朝我揮舞著希拉的成績單,希拉跟在她媽媽身後。

“米勒老師,這成績什麼意思?”文森特太太質問道,“希拉跟我說你上課的時候根本沒教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