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畫家分析(1 / 1)

詩性的智慧:蘇軾的藝術與老莊美學

蘇軾(1037-1101),在中國文學和繪畫史上,他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莊子思想對蘇軾的影響頗深,他接受了自然無為的思想,就人生觀而論,安時處世。蘇軾讚同道家靜心養性,他的繪畫藝術風格極有特點,提出了文人畫理論,主張“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在中國文化史上,蘇軾是儒、釋、道三家思想圓融的集大成者,一般強調蘇軾藝術的綜合性。楊存昌認為:“蘇軾的哲學觀和人生理想,是蘇軾研究中爭論最多的問題,長期以來,論者眾說紛芸,莫衷一是。概括起來主要有三種見解:第一,認為蘇軾以儒家思想為主,道、佛思想的影想居次要地位,學界持這種觀點者居多;第二,認為蘇軾在政治上以儒家為指導,在生活上則多取道、佛態度;第三,認為儒、道、佛隨歲月更迭和仕宦浮沉,在蘇軾的思想中交替產生作用,不同時期此消彼長,各領風騷。總的來說,認為蘇軾思想中雜有儒、道、佛各種因素,則是沒有分前代思想成果的影響,又有一定的現實實踐和認知傾向起作用,不論傳統思想諸流派的影響如何雜糅或消長,總有其主導的一種傾向貫穿於他一生的生活追求,也表現在其思想的各個方麵,如哲學、人生、政治、審美、藝術主張裏。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條主線在蘇軾哲學思想尤其是人生觀、審美觀和藝術觀中,不是更接近儒家,也不是更接近佛教,而是更接近道家,盡管由唐而宋的時代儒、釋、道的精神已在中國文化的熔爐中得以融彙。而蘇軾在生活上的超然物外、曠達自適、“逍遙齊物追莊周”;在心境上的乘物以遊心,“無所往而不樂”;在藝術思想上法天貴真、崇尚自然、追求平淡;在藝術主體觀上的貴我重情、主張有感於中而發於外;乃至他思考藝術問題時那特有的思維方法,都證明著他在藝術趣味上對道家的偏好、在藝術思想上與莊子的默契。”作為文人水墨畫的推動者,蘇軾寫詩、為文、作畫,莊子思想對他的影響是很明顯的。蘇軾一生沉沉浮浮,在人生的困境中,同樣能夠找到生活樂趣,吟詩作畫,生活安樂、閑適,花甲老年依然樂觀、剛毅。“九死南荒吾不悔,茲遊奇絕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能在平凡的生活和艱苦的環境中,尋求生活中的無窮樂趣,善歧的。”筆者認為,在一個曆史人物的思想和文化心理圖式構造中,既有待自己,善待生活,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道路。

蘇軾接受莊子的“自然無為的理想”思想的影響,安時處順。“道”作為莊子哲學的重要範疇,它是融宇宙觀、自然觀、人生觀為一體的高度抽象化的形而上概念。莊子站在“道”的高度上來看待萬物,強調萬物絕對的統一性。事物的美與醜,成與毀,都是相對產生而又相互依存的,任其自然,相通為一,這樣看問題算是掌握道的關鍵。莊子用“變”的眼光看待萬物。蘇軾麵對種種不幸的遭遇和苦難曲折的人生,以變通的眼光來看待人生,對苦難的體驗和對曆史的深邃反思,使得他更能曠達地對待身外一切,超越人生困境,從而保持了人格的獨立與自由。蘇軾在《後菊賦並敘》雲:“怪先生之眷眷,豈故山之無有?先生聽然而笑曰: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為貧?何者為富?何者為美?何者為陋?或糠隙而瓤肥,或梁肉而墨瘦。何侯方丈,庚郎三九。較豐約於夢寐,卒同歸齡一朽。吾方以祀為糧以菊為檳。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實而冬食根,庶幾乎西河、南陽之壽。”莊子追求恬淡無為的人生,守養純樸天真之性,非常重視自我的修養,培養虛靜的心胸,虛己待物,以明事理,以“無心”、“無待”來追求內心的安靜與自由領略自然山水之美。蘇軾也樂於學習莊子的這種生存方式,時時靜心養性,培養處變不驚、曠達、虛靜之心。蘇軾追求“真人”的人生境界。他仰慕真人的生活是“鋪糟吸漓,皆可以醉,果疏草木,皆可以飽。”(《超然台記》)

蘇軾的藝術觀也深受莊子影響。他的很多畫學思想都能折射出莊學的影子:“遊於物之外”,“遊於物之內”(《超然台集》),這是一種詩性的智慧;關於藝術美醜的問題,認為美和醜具有相對性,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互相轉化。莊子說:“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腐臭,腐臭複化為神奇,神奇複化為腐臭。”(《莊子?知北遊》)蘇軾在《和子由論書中》表達了美醜互相轉化的藝術觀:“苟能通其意,常謂不學可。貌妍常有顰,璧美何妨橢。”美與醜是相對的,醜的外在形象卻傳達出人內在的生命之美。蘇軾經常選用一截枯枝、幾塊殘石,如《枯木怪石圖》卻有特殊的意蘊,審美用心之處體現“無且虛”、“無且靜”的內涵,外在的虛無的形象傳達出內在豐盈而又充實的恬淡之美。宋代是文人畫水墨興起的時代,蘇軾的“寄至味於淡泊”的士夫畫理論建立在道家美學基礎上,他所推崇“外枯中膏”的枯淡之美,是老莊美學超越人生美在藝術上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