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3 / 3)

當然,這裏還有美國人對知識或技能本身的看法,那就是不管是什麼樣的知識和技能都是可以通過學習掌握的,知識本身並無神秘可言。即以長期以來被國人有意無意宣揚或視作“畏途”或“神技”的不可習得的文學創作而言,美國的諸多大學裏就專門對此設置了MFA(Master of Fine Arts,即藝術碩士)的課程。從1936年開始,愛荷華大學就正式創立了這一學位。這個課程既有詩歌,小說,戲劇等虛構文學的創作,也有非虛構文學如傳記的寫作等,麻省理工還設有科幻文學的創作課程。而且那些本來就是作家或詩人的老師教授的課程內容也無神秘感可言,全都是非常具體的寫作技能,如小說如何開頭,如何展開,怎樣結構,如何處理人物對話等。據統計,美國曆屆普利策文學獎的獲得者絕大部分都是MFA學位的獲得者。或許這也是美國作家中很少有類似中國這幾十年來特有的那種“自學成才”的或者大量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的原因。

因為在中國,長期以來,在政府的主導下,逐漸形成了權力對知識的生產乃至傳播過程的強力介入的製度和習慣,這不僅使人們要想獲得知識就不得不經過權力的規訓和過濾,也使得知識或技能本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小至駕駛一輛汽車,寫作一篇小說,大至管理一個公司,從事政治活動,運作一個政府機構,似乎都變成了似乎極為困難和高不可攀的事情。同時,也由於知識更多被權力控製,如同考取駕照必須上駕校那樣必須付出高昂的代價,使得民眾一方麵對知識的學習產生了恐懼和厭倦,另一方麵轉過來又崇拜那些“不學有術”的“成功人士”。如這其中就既有所謂的“作家”,也有所謂的“藝術家”,因為他們好像可以繞過對知識的學習而直接獲得知識,可以不付任何代價就獲得常人難以獲得的名利。

而為了營造神秘氣氛,他們也一有機會就盡可能地把自己化妝成所謂的“天才”,進行自我神化和“美化”,宣揚自己獲得成功的途徑就是不讀書或者是不學習。這恰恰與權力對知識的壟斷形成了一種巧妙的呼應和契合,所以,不管是為權力所掌控的媒體還是被本來就對權力有著強烈依附的所謂的“知識分子”都為此鼓掌和高呼,反過來又進一步縱容了這種風氣。這也就是為什麼信口雌黃的人會被稱為當代魯迅,滿嘴髒話的人被認為是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出一個的藝術家。其實這種人各行各業都有,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以不學而能,無知和沒文化作為自己的混世的資本,以在公眾麵前撒潑作為自己的本事,以貌似深刻的對社會的批評(這種批評本質上不過是一種簡單拙劣的語言遊戲)進行道德上的自我標榜,實際上這種人與市井無賴並無更多的區別,除了謀求一點點金錢和借此玩弄一下女人之外,並無什麼高尚的情操和深刻的見識。

不過,這種現象大概很難在美國大行其道。因為,即使是作家和藝術家,在很多美國人看來,也都是可以通過學習成為的對象。這就和學會駕駛一輛汽車或者一架飛機一樣,沒有什麼了不起。當然,這些職業更不是隻為那些“天才”單獨準備的,它是開放的,隻要你願意老老實實地去學習,並為之付出努力,就可以掌握那些似乎被權力的魔術忽悠得很“神秘”的知識,並成為一個不錯的作家或藝術家。而這和成為一個不錯的司機道理相同。

2013br1br31於五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