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模糊地想著,大廳裏麵的亦軒發現了她。
“怎麼在這裏站著?”亦軒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笑問。
桑檸抬頭看是他,一時說不出話來。亦軒試探地問:“是剛來呢,還是要走了?還沒有吃過東西吧?你們辦公室的幾位朋友都在,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桑檸連忙搖頭說不,“我是……”她卻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到來,“陪朋友過來的,馬上就走了。”
亦軒也不深究,隻點點頭,“那你先到這邊坐下,這人來人往,小心撞到了你。”說罷,便要給桑檸帶路。桑檸有心拒絕他的關切,可目光一碰觸他那雙清明的眼睛便說不出隻言片語,她閃躲開他的目光,隻得跟在他身後。
可是,璦蓁呢?不想倒罷,剛一想到,璦蓁便出現了。她穿著一件紫色的旗袍,看見他們,她正要離開,亦軒卻看見了她,笑著說:“桑檸來了,我帶她過來這邊休息。”
璦蓁點點頭,看了桑檸一眼,又轉頭對著亦軒說:“剛剛董事長在找你,說是那個法國的韓先生也來了,還送上了一份大禮,讓你接待。”
亦軒點了點頭。璦蓁又轉頭對桑檸說:“待會兒一起喝杯東西吧。”
桑檸正不知如何回答,手機鈴聲響起。接聽後,她看起來很擔憂。
“什麼事?”亦軒看她表情古怪,問道。
“蘭蕙在一個酒吧喝醉了,電話是那裏的服務生打的,我得去看看她。”桑檸趕緊借故離開。
到了晚上,一天的忙碌結束後,亦軒感到有些疲憊。而這一天,璦蓁始終有條不紊地打理著一切,許靜如也特別倚重她。亦軒不禁十分困惑,蘭蕙盡管不是璦蓁的同學,但她們也有過交情,難道真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嗎?
璦蓁的心到底是怎樣的?
夜幕降臨,璦蓁洗了澡,便坐在電腦前開始工作。她取出剛剛收到的快件,一頁頁地翻著。裏麵的設計圖原本是她依據殘缺的記憶勾勒下來的,根本不能使用,但如今經過了修改和更新,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整體。她看著它們,雖然圖紙是新的,但是整個框架卻再熟悉不過了。她不禁暗自歎服導師介紹的這位幫她恢複設計圖的史密斯先生,他和帷源一定有著一樣智慧的大腦。
對著電腦工作了一個小時,屏幕漸漸顯得模糊。她揉揉太陽穴,帷源的影像竟然在眼前晃動。晃著晃著,那影像竟然又變成亦軒的。
應該給亦軒打個電話。她想。但是撥號撥到一半,那天亦軒和桑檸有說有笑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她的手不知不覺又停住了。
應當減少和亦軒的接觸。因為許靜如,因為桑檸,也因為自己。
可是,桑檸和蘭蕙現在怎麼樣了?
正想到這裏,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亦軒?”璦蓁有些意外。
“是我。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裏。有事?”
“是的。”
“今天累了一天還不夠?”璦蓁笑,“你真是個永動機。”
亦軒說:“突然有點靈感,但不太確定,想和你討論討論。明天我要出去開會,所以今晚給你打電話。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改天再說也不遲。”
璦蓁想也沒想便說:“待會兒我去找你。”
掛完電話,璦蓁的視線回到電腦顯示屏上,房間裏一片靜默。
和亦軒在咖啡館見麵後,服務生走過來,璦蓁點了杯咖啡,卻被亦軒製止了。
“晚上別喝咖啡。”他說,“喝杯牛奶吧。”
璦蓁讚同地點了點頭。一轉頭,卻瞥見亦軒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璦蓁疑惑地問。
亦軒仍舊注視著她,道:“婚宴結束的時候,我看到了銀濤的手機。”
“嗯?”璦蓁的臉色看起來仍舊無波無瀾。
“蘭蕙醉酒,服務生首先打了銀濤的電話,是你接聽的,並告訴了對方撥打桑檸的電話,對不對?”
璦蓁淡淡一笑,沒有否認。
“你明明關心著那些人,為什麼偏偏要讓她們隻感覺到你的疏遠和冷漠呢?”
璦蓁從服務生手中接過牛奶,微微一笑,“亦軒,謝謝你這麼細心,但是你看到的這個我便是真正的我,你不能指望撥開雲霧會見到一束陽光。那個更好的我,隻是你的幻覺。”
亦軒搖搖頭,“璦蓁,你有你的堅持,而我也有我的原則。無論你怎麼解釋,你這段時間的回避必定是有原因的。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我隻相信我自己的感覺。我並沒有向往過撥開雲霧後的那一個更好的你,而隻是希望了解所有的你。”
“了解並不總是一件好事。”
“但也未必有你想的那麼糟。”
見璦蓁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拍了拍手道:“你昨天不是說設計方案的初稿今天會出爐嗎?正好一起看看吧!現在的我們,至少在工作上仍舊是完美搭檔。”
隨即兩人便討論起方案來。璦蓁的提議得到了亦軒的全麵讚同,同時亦軒提出了幾個建議,使那些脫節的地方也銜接起來。
設計方案上的進步頃刻間讓原本平靜的璦蓁變得活躍起來,就像一陣風吹過靜湖惹起的漣漪。罷了,璦蓁一邊收拾文件,一邊說:“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太感謝你了,給了我建議也給了我信心。”
亦軒說:“這話該我說才是。你仿佛就是為這份設計圖而生的!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長河集團是你的公司呢!雖然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但一看也知道你簡直是嘔心瀝血!”
璦蓁笑著搖頭,眉宇間因喜悅而飛過一絲得意的神色,“這沒什麼,要做就要做出最偉大的作品來!”
亦軒看著她。她的幾縷發絲落下來,半掩住笑臉。她的笑容那麼燦爛,那麼真,帶著幾分孩子氣,這隻有在她做成什麼事情的時候才會出現。亦軒突然明白什麼叫做笑容可掬了。
何況這是淩璦蓁,是一個經曆過許多變故的淩璦蓁。
“璦蓁。”他很誠懇地說,“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無論是工作時的那個你,還是雲霧後的那個你,我都相信你。”
長河集團發展得生機勃勃,寧平項目又運轉得有聲有色。許靜如看到亦軒基本上站住了腳,銀濤也認真地襄助,且敏希也來到了公司任職,開始考慮將公司完整地移交給亦軒。
這天亦軒正坐在辦公室裏處理合同,白雅拿著文件走進來,放在亦軒的案頭上。亦軒道了謝,白雅卻是欲言又止,不肯離去。
“有事嗎?”
“是的,林先生。我是打算向你請辭的。”
這一驚非同小可。白雅從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後一直在長河集團工作,從沒有半點跳槽的意向。
“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其他公司來挖我們的牆腳嗎?”亦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白小姐,要是有什麼要求可以和我開誠布公地談,公司和我,現在都很需要你。”
白雅抿著嘴,一臉笑容,“公司給我的薪水已經很高了,但我必須去KN做事,請你諒解。”
KN?那家總部在加拿大的外企嗎?亦軒疑惑地問:“他們給了你什麼樣的條件?你告訴我們,我們照樣給你。”
白雅抿嘴笑,“他們給的條件你們支付不起,他們給了我一個家--我要去加拿大結婚了!”
亦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後知後覺,“看我多傻!都忘記了你有一個青梅竹馬在加拿大創業的男友!恭喜你!到了加拿大要告訴我地址,我一定會給你準備一份精致的賀禮的!”
白雅欠身道謝:“林先生,其實一起工作了這麼久,你對於我而言,早就是一個朋友了。”
亦軒笑:“誰說不是呢?”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喧鬧聲。亦軒探頭問:“怎麼回事?”
白雅道:“好像是銷售部的桑檸做上個月的財務報表惹出了亂子,讓公司損失了一筆錢。”
亦軒蹙眉道:“桑檸?”
“是的,就是上次幫忙接待法國商人的桑檸。”白雅走近亦軒幾步,“她好像正是上次我們去東川酒店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孩子。”
亦軒從座位上站起來,徑直走了出去。
到銷售部問詢了一番,他總算了解了大概的情況。桑檸堅持認定自己的賬目沒有問題,且有電腦上的存檔為憑。而直接主管她的小文卻堅持認定出了錯,並有她交上來的報表作為證據。
“你定是交上來後發現錯誤,便立刻改掉了。”亦軒進門時,小文正指責桑檸,如是說。
“你們的經理呢?”亦軒詢問道。
“經理挨了董事長的罵,正生氣呢!”有人回答說。璦蓁升職後,這個經理便頂了她的位。走馬上任不久,部門的營業額比璦蓁在時下滑了,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亦軒粗略看了看那份報表。這樣的錯誤在公司裏是很嚴重的,他不禁為桑檸感到擔憂。
“林經理,”桑檸走到亦軒的麵前,臉因氣憤而變得紅彤彤的,“我想見璦蓁。”
如果說之前璦蓁讓小文用枯燥的工作來刁難她能刺激她應戰的決心,如今這種帶侮蔑性質的伎倆如果再是璦蓁的傑作,那就已經超出了她可容忍的範圍,她非要和璦蓁談一談了。
“璦蓁今天出去了。”亦軒沉聲道,“為免事情鬧大,你還是先向你們部門的經理解釋,等璦蓁回來,再看看是怎麼回事。”亦軒雖有意幫助桑檸,但他也不便介入太多。
桑檸的眸子裏閃著倔強而憤懣的光,卻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話。
亦軒走時,她突然叫住了他,“你相信我嗎?”
亦軒回頭向著她一笑,“我當然相信你。”
第二天,白雅正式遞交了辭呈。這天,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上衣,帶著亦軒從未見過的幸福微笑。亦軒笑著看她,覺得原本相貌平凡的她此刻看起來格外動人。
“怎麼辦呢?下個星期開始我就要一個人守著這麼大的辦公室了,該有多孤單。”亦軒說。
白雅莞爾一笑,“接替我工作的人很快就會上任,林先生你大可不必為此擔心。你不是一直說我總是嚴格得像小學老師?現在你長大了,也自由了。”接著她又說:“董事長上午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