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驚濤駭浪(4)(3 / 3)

“每個人的人生觀念是不同的。各自在乎各自喜歡的東西吧,這不皆大歡喜嗎?”見桑健雄沉默著,她又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擁抱,“爸爸,你也是我在乎的,我會永遠擁有你,對不對?蘭蕙要生產了,我想多陪陪她,今晚先走了。別再提遺囑的事情,等一百年後再說吧!”

說罷,她衝他甜甜一笑,起身便往外走,那一瞬間,竟然忽略了桑健雄臉上那一抹痛楚。

她還沒來得及合上門,突然聽見裏麵傳來咚的一聲。轉身一看,發現桑健雄昏倒在了沙發上。

亦軒站在宏建大門的不遠處,思緒漸漸理清楚了。認識桑檸以來的事情,一件件地浮上心頭。為了救流浪狗她的用力一撲,在電梯裏教克雷迪的兒子玩陀螺,點點湖畔她純淨的笑,滿天星鬥下她的快樂理論,還有被文昊拆穿時窘迫的神情……

正當他這樣想著,突然從大門口出來一個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那個身影異常熟悉,他定睛一看,正是照片中那個青年男人!怎麼會是他?亦軒曾經在一次會議中見到過他,他叫汪鍾倫,是桑健雄的助手!

此刻,他卻沒有工夫再去細想,他隻想等到桑檸見到她。其他所有事情,都應該是那之後的。他就那樣焦灼而耐心地等著,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那呼嘯來去的救護車從他的麵前開走了。

桑檸在病房外不安地等待著。醫生進進出出好長時間了,依然沒人來和她說話。上了年紀的人暈倒本不是太大的事情,她卻感到莫名的恐慌。

不久葉琬亭就趕到了,不到半個小時,夏惜蘭也趕到了。見到葉琬亭,夏惜蘭把目光轉向了別處。雖說同在一個城市,她們已經太長時間沒見過彼此了,但時間似乎仍舊沒有衝淡當年的尷尬。

許久,醫生出來了。

“病人已經醒了,你們可以去看他了。”

三人忙著道謝,站起來就要往裏麵走。那醫生站在桑檸麵前說:“你是病人的女兒吧?跟我來一趟。”

夏惜蘭正要問為何不叫她,葉琬亭靜靜地說:“去看看他吧,他現在一定很需要你在身邊。”

夏惜蘭便匆匆地奔向病房。

辦公室裏,醫生指著剛剛出來的結果,對桑檸說:“根據初步診斷,病人很可能得了肝癌,並且不像是早期的症狀。”

桑檸搖頭,“不可能的,我爸爸一直很健康,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才能得出最終結論。但就目前看來,病人已經有很長時間的肝病史了,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

桑檸一個趔趄。肝癌,怎麼可能是肝癌?!

走出辦公室,她看到葉琬亭站在那裏,軟軟地走到她身邊,伏在她的肩頭,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媽媽……爸爸他……”

葉琬亭已經聽到她和醫生的對話了,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慰道:“別哭了,檸檸,堅強一點。快去看看你爸爸,他現在一定很需要你。”

桑檸擦幹眼淚,輕輕脫離葉琬亭的懷抱向病房走去。桑健雄見到她,招呼她到自己身邊來。桑檸看到他虛弱的樣子,眼淚再次要湧出來。桑健雄下午的話在她耳邊縈繞著,為什麼他要突然立什麼遺囑,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出現狀況了。

桑檸回到家中已經很晚了,走到樓下,她發現那裏站著一個人。高高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

她站住了,他慢慢從路燈後麵走了過來。

“你去哪裏了?”亦軒問道。

“我爸爸病了,我剛剛從醫院回來。”桑檸吃力地答道。

“什麼病,嚴重嗎?”

桑檸搖搖頭,卻問:“你怎麼在這裏?”

亦軒道:“我找你有事。”比起感情的事,他更為汪鍾倫感到擔憂,“你爸爸那個助手,是個怎樣的人物?”

“他是IT方麵的專家,爸爸很信賴也很倚重他,你認識?”

亦軒搖頭,“我懷疑他現在在背地裏做一些事情,提醒你爸爸提防著他。”

桑檸慘淡一笑,“我爸爸現在恐怕沒有精力去考慮工作的事情,他的身體狀況太差了。”

“桑檸,我想知道,除了小時候的事情,你爸爸和璦蓁還有什麼恩怨?”亦軒問。

桑檸困惑地搖搖頭,“沒有啊。璦蓁很早就獨立了,之後便沒再與爸爸打過交道。”她機警地問:“這事和璦蓁有關?”

“是的。我也想和你談談璦蓁的事。雖然說你已經離開長河集團,但我想,和璦蓁有關的事還是應該讓你參與。這次的事情,由你來和她說更加合適。我曾經試圖暗中阻止她,但是她太聰明,似乎還有人暗中幫她,我實在力不從心。”

“璦蓁怎麼了?”桑檸追問道。

亦軒沉默了片刻說:“今天你累了,先回去休息。我找個合適的時機再約你。”

周末上午,桑檸就按照亦軒的安排,準備和璦蓁“談談”。

她很早就起床了,準確說是一夜沒睡。桑健雄的事、璦蓁的事,這些天來她幾乎每天失眠。明天去取最後的檢查結果,如果真的是肝癌,她該怎麼辦?

亦軒把他們見麵的地址定在了一個特別的地方--花石公園,那個有著點點湖、落雲灣和寂寞林的地方。

桑檸走到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太陽還沒有出來,天氣陰沉沉的。早上的風很大,吹得她的頭發亂飛,遮蓋住她的整個麵頰。那些枯黃的樹幹在風中艱難地站立著,不時被吹彎了腰。她突然覺得那就像桑健雄,他和它們一樣,有著強健的外表,卻早已不敵歲月裏忽起的一陣狂風。

遠遠地,她看到亦軒站在門口,他身旁不遠處站著璦蓁。她穿了件黑色的棉衣,身後是公園裏一片蒼茫的暗黃,那片慘淡的顏色在桑檸的眼底不知不覺地衍化成生命悲涼的背景。這蒼涼冷落的天氣讓她的眼淚無法抑製地往外湧,亦軒和璦蓁的身影在她的淚光中一漾一漾地晃動著。

亦軒率先見到了她,向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在那模糊的淚光中,桑檸看到他的身影異常高大。他穿了件灰色的風衣,大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像極了中世紀童話裏的騎士。他身後那幾十米長的斑馬線和川流不息的汽車像一幅流淌的圖畫牽引著她的視線,使她用盡力氣也不能把他看得清楚。

她的頭劇烈地痛了起來。

一陣狂風吹了起來。這樣的風似乎來得太早,它原本是屬於三四月的,桑檸不得不伸出手去捂住頭發,就在她伸手掠那綹頭發的一刹那,亦軒身旁電線杆上的指路牌在風中早已不堪重負,哢嚓一聲,在空中斷裂成兩半。

“不要!”她的心中狂呼著,向著亦軒跑去。指路牌哢嚓墜地,砸向她淡黃色的外衣包裹著的瘦弱身軀,使她看起來像是一片凋零的落葉,在初春的大風裏翻滾。

亦軒驚魂未定地轉身,桑檸已經摔倒在他的身旁,額頭滲滿了猩紅的鮮血,蒼白的臉麵向著天空,就像春天裏一瓣匆忙而短促的桃花。

人群聚集了過來。桑檸躺在那裏,慢慢地睜開眼睛。越過上空那攢動的人頭,她看到那片片天空的碎屑。

“天堂的路遠不遠?天堂裏,有沒有你想要的溫暖?”

有人曾為賣火柴的小女孩寫過這樣的詩句。桑檸腦袋裏環繞著天國的音樂,第一次覺得距離天空這麼近。恍然間,她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帷源所說的親吻天空。

人群中出現了一個身影,一個熟悉的親切的身影,竟然是帷源。他用力扒開其他人,彎腰將她抱起。那眉、那眼,恍如天使的眼睛,充滿了慈愛和關切。

“在夢裏的青草原,仰頭微眩,陽光俯在唇邊……”

看到他,她竟然模模糊糊地想唱起歌來,唱著唱著,突然覺得好疲憊好累,頭輕輕一歪,倒在他懷裏睡去了。

“桑檸!”亦軒緊緊地抱著她,飛快地向著醫院的方向奔跑。

璦蓁從不遠處飛跑過來,她雙手顫抖著伸向桑檸的臉龐,桑檸那張清秀的臉在她麵前不停地變幻,帷源的、爸爸的、媽媽的、桑檸的……她崩潰地跌倒在地,恐懼地縮回手捂住耳朵,尖厲地大叫起來,“誰來救救桑檸,誰來救救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