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自高級官員張集馨的報告(8)(1 / 1)

勝保所率軍隊乃從各地抽調而來,其中帶領山東單縣鄉勇的叫黃良楷,此人“極不安頓,奸淫搶掠,無所不為”。黃良楷出陣作戰時,隨營親兵把他的酒菜盛在食盒裏跟隨,士兵們在前線作戰,他在帳外飲酒作樂。太平軍見狀,突然衝往黃的營帳,黃大窘狂奔。太平軍把黃的營帳焚毀,並把他來不及帶走的頂戴拿去,釘在城牆上以示羞辱。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無能之輩,卻被清軍將領們認為是奮勇之士,乃至於張集馨長歎,“真不值一笑”。來自吉林的幾個騎兵,在駐地附近的莊稼地裏,縱馬食麥,並闖進村莊敲詐勒索。村民們氣不過,把這幾個騎兵綁起來痛打了一頓。騎兵們回到軍營,向勝保哭訴挨打,勝保不問事情因由,即令一位副都統率兵三百,打算血洗村莊。幸好村民們事先逃到了附近山上,才免遭一劫,然而他們的房屋悉數被燒毀,財物悉數被抄擄。

兵無鬥誌,反成公害。張集馨曾以糧道的身份,參與了清軍對太平軍李開芳所部北伐軍的圍剿,對清軍從高級將領到普通士兵的各種荒唐情狀,屢見不鮮。是故,在年譜裏,這類記載比比皆是。有勝保這樣的大帥,也就必然有恭鈺、尹紹烈和黃良楷這樣的將領,有恭、尹、黃這樣的將領,也就必然有了無鬥誌反成公害的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

清朝軍隊分為八旗和綠營兩個體係。其中,八旗略似於中央軍,綠營略似於地方部隊,兩者都屬於正規軍。兩者之外,還有民兵性質的鄉勇。清末戰亂頻仍,朝廷四處用兵,漸漸捉襟見肘,因此各地紛紛招募鄉勇送往前線。然而,這些近似於烏合之眾的鄉勇,非但不能成為國家機器的有效組成部分,反而成為民間之禍害。以天津為例,此地民風浮動,閑人極多。年輕男人大多以娼賭為業,“俗名混混子”,他們被招為鄉勇,目的不是為了報效國家,而是“貪圖口糧”,此外,還可“借勇名以肆其攘奪耳”——希望以軍人的身份幫助他們巧取豪奪。因此,這些鄉勇私鬥則勇,真正衝鋒陷陣,卻怯弱無能,以這種人組成的軍隊為國之幹城,豈有不敗之理?

鄉勇如此,八旗兵和綠營兵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經過清初到道鹹時期兩百年的承平,當年英勇善戰的滿州鐵騎早已腐化墮落為養尊處優的八旗子弟。此外,由於清政府所施行的優待旗人政策,滿兵的跋扈橫行更在鄉勇之上。張集馨在代理太原知府時,太原城駐防的八旗軍“兵丁剽悍,窩盜為匪,肆無忌憚”,以至於市民都把八旗兵居住的滿城稱為梁山泊。地方官對八旗兵的違法行為,根本不敢過問。有天晚上,幾名八旗兵違禁闖入大街柵欄,負責看守柵欄的更役依照規定不肯打開,八旗兵就用石頭將更役打傷。次日,縣令李廷揚和理事通判麟耀對此進行會審。麟耀是旗人,他不但偏袒滿兵,反而把忠於職守的更役杖責痛打。雖然民眾對此議論紛紛,但“未敢爭也”,而滿兵“益無顧忌”。不久,李縣令帶了一個仆從上街查夜,在一家旅店門口,幾名八旗兵跳將出來,拉住李縣令就是一頓痛打。李縣令急忙亮明身份,八旗兵卻假裝沒聽見,反而誣李縣令“欲入店強奸”。雖然不明不白地挨了頓黑打,但李縣令“深知滿營驕悍,不敢追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