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亡之路(2 / 3)

我慢慢地向前走去,大概因為沒碰到過這樣的獵物,那鼠虎甚至退了退。

現在,我已靠近它隻有一丈多了。我有意慢慢地轉向另一個方向,好將這鼠虎引開,所以,這時正好形成了一條直線,我和她都離那鼠虎一丈左右。

我不敢再靠近了。鼠虎的動作極快,如果是一丈以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反應過來,說不定等那鼠虎一口咬住我我才會知道。

我站住了。猛地,我的腳在地上一頓。

地上本有不少碎石子,我的腳一頓,一塊石子已被我踢了起來,直向那鼠虎飛去。那頭鼠虎猛地一閃,石子正好擊中它的頰部。

石子剛擊中它,我便覺眼前一花,隻聽得她突然間驚叫起來:“小心!”

那頭鼠虎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我猛地向後一跳,已跳後了幾尺,那頭鼠虎的牙咬了個空,簡直是擦著我的褲子過去的,我腿上都感覺得到一股熱氣。

好險。

但不容我慶幸,鼠虎又已衝了過來。而這時我腳還不曾立穩,便覺身前已是一股腥臭襲來。

我咬了咬牙,人猛地向前傾去。因為本來不曾站穩,人向前一傾,正好倒在鼠虎的背上。鼠虎的毛又粗又硬,倒在上麵也實在不舒服,但也是這麼一倒,我的腳抬了起來,正好又閃開了鼠虎的一咬。

雖然又逃過一劫,但我的身體成了橫在鼠虎背上了。我心知再不反擊,那真成了鼠虎嘴邊的一塊肉。好在雖然險象環生,但我手上還握著百辟刀。我揮起一刀,猛地向鼠虎背上砍落,“嚓”一聲,一叢鼠虎的毛被我砍落,刀鋒也吃進了皮肉裏足有半寸。

百辟刀吹毛斷發,連蛇人的頭也能一刀砍落,但是鼠虎的皮向來以堅實著稱,軍中的軟甲有不少便是由鼠虎皮製成,我能砍進皮肉裏有半寸,已算是難能可貴。看來,南征十多個月,大小數十戰,我的臂力、刀術都有進步。可現在哪裏是開心的時候?那頭鼠虎被我一刀砍傷,登時負痛,大吼了一聲,頭也抬了起來,兩條前爪離開了地麵。

我本來便是像根扁擔一樣擱在鼠虎背上,鼠虎這麼一立起來,身體馬上便要從鼠虎背上滑落。我心知一旦落地,這鼠虎負痛之下肯定是一通亂咬,那時我大概連一塊肉都回不了帝都了。可現在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我心一橫,左手一把揪住了鼠虎的左耳。

鼠虎的耳朵比較尖而長,我握在手中還卷了卷,將它的耳朵纏在了手上。這麼卷一卷一定讓它感覺到了痛,它猛地一甩頭,便要來咬我。我再沒辦法可想,右手一下鬆開了還砍在鼠虎身上的百辟刀,一把揪住它的右耳。它是向右邊甩過頭來,而我就這麼掛在它的耳朵上,身體被它像一根木棒一樣甩向左邊,百辟刀也一下掉落在地上,從它背上的傷口處,血猛地噴了出來,澆了我一身。

這個傷口不是致命的,我這一刀隻怕更惹動了鼠虎的凶性,它咬不到我,一個頭左右猛地甩了起來。我隻覺身體簡直已不屬於自己一般,被它甩得不停地打著它的背,腦子裏天旋地轉,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好像自己被綁在風車上,正以極快的速度在轉動。我咬著牙,兩手緊緊地揪住了它的耳朵,死也不敢放手。

又被它甩了兩下,忽然,我的左手一鬆,人一下失去了平衡,掛到了鼠虎的右邊去了,耳邊隻聽得那鼠虎又是一聲巨吼。

我已將它的左耳擰了下來!

幸好鼠虎負痛之餘,隻顧著慘吼,沒有趁這時來咬我。我左臂一弓,一把摟住了那頭鼠虎的脖子,心頭也狂跳起來。

如果這鼠虎再又跳又甩,鐵定要把我甩下背來的。現在我該怎麼辦?

盡管現在似乎我還占了點上風,但我知道,我這點上風實在太過靠不住了,隻怕這鼠虎疼痛之餘,凶性更大,我馬上便要被它撕成碎片了吧。

我抬起頭,看了看站在兩丈開外的她,叫道:“快逃吧!”

如果我死後她能逃出生天,那也算值得的吧。

哪知她沒有走開,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笨蛋!”

我嘴裏大罵著,可心裏卻莫名其妙地一甜。而這時我才發現我竟然在想著,如果我要死在這鼠虎嘴下,最好她也逃不出去。

那頭鼠虎猛地一跳,竟然跳向了她。我大吃一驚,左臂一用力,試圖用在軍校裏學的格鬥術來對付鼠虎。這一招是勒頸閉氣,如果是個人,我這麼用力一定會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可鼠虎大概和人不一樣,我已用出渾身的力氣,它卻毫無異樣,又是一跳。好在我正緊緊地勒著它的脖子,倒不曾被它甩下去。

但這麼一來,離她隻有幾尺遠了。

我已看清了她的麵色。現在我們相距也不過幾尺許,如果不是當中隔著這個醜陋至極的鼠虎,倒也是件美事。我大聲道:“快!快把刀給我!”

她身子一震,人向邊上一閃,跑了過去。

我的百辟刀掉在了近兩丈外的地方了。她去撿過來這一段工夫,我想我還能撐得住。可是她拿到刀後怎麼交給我?我現在兩隻手根本不敢鬆開,一旦鬆開,哪裏還製得住這頭幾近發狂的鼠虎?但此時哪裏還由得我多想,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鼠虎還在亂動。這頭鼠虎的身體跟我也差不多長,但力氣卻足有兩三個人那麼大。如果不是我先前揪住它的耳朵,我哪裏能鬥得過這頭野獸?即使如此,它在拚命掙紮時,我仍然沒一點反抗的餘地,隻能由著它亂動。

“怎麼給你?”

我聽到身後傳來了她的聲音。她到這時,話音仍是冷冷地,好像我不是處在生死一線的緊急關頭一樣。我叫道:“你扔過來!”

我的話一定讓她嚇了一跳。但要把刀交給我,也實在沒別的辦法了。我聽得她道:“那我扔過來了。……你小心。”

最後這三個字已沒有了剛才的平靜,即使我正暈頭轉向,也聽得她話中的顫音。

她也畢竟沒有表現的那麼剛強啊。

盡管知道實在不是時機,我仍然暗自笑了笑。

刀“砰”的一聲,被扔到了我身邊。

她扔得很準,這刀扔得離我不過一尺多遠,在滿是石子的地上跳了跳。這時那鼠虎正好帶著我猛地甩過來,我一咬牙,右手猛地鬆開了它的耳朵,一把抓向百辟刀的刀柄。

這是在賭命了。如果我一抓不中,那也就是我和她的死期到了。

我的手指一下碰到了一個圓圓的硬物,那正是摸慣了的百辟刀刀柄。謝天謝地,我不由默念了一聲,手一翻,刀已握在掌中。此時鼠虎耳朵失了控製,登時轉過頭來要咬向我,我左臂一用力,大吼一聲:“畜生!”右手的百辟刀一送,刀尖一下插入了鼠虎耳後。

在軍校中,教暗殺的老師跟我說過,人的頭骨極為堅硬,要劈開頭骨,那要花極大的力氣。但是,人的耳後卻是頭骨的空隙處,從耳後下刀,刀一下便能入腦,當場便能讓對手斃命。人是如此,我想野獸也差不了太多。

果然,刀尖在鼠虎耳後,如中敗腐,半柄刀一下沒入了這鼠虎腦中,可又馬上像被東西夾住一般,刺不進去了。

那是耳後的空隙沒有百辟刀的刀身寬吧,刀子卡在這鼠虎的腦骨中了。可這已足以置這鼠虎於死地了,它正咬向我的大嘴裏忽然哼了一下,吐出了一陣腥臭,慢慢地,癱倒在地。

直到這時,我總算鬆了口氣。我本來跨在鼠虎背上,鼠虎一倒下,我也渾身脫力,坐到了它身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真的以一人之力殺死了一頭鼠虎?

心還在猛烈地跳動,我都有點不敢相信。

她忽然道:“你沒事吧?”

她的聲音又顯得那麼平和,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我知道,剛才她帶著顫音對我說“你小心”時,已經讓她暴露出真實心思了。現在她的語氣盡管冷冷地,但我也聽得出她話語裏的關切。我笑了笑,道:“好像死的不是我。”

我想要站起來,人卻一軟,差點兒摔倒。這時我倒發現,我的內衣涼颼颼的,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那是從鼠虎身上噴出的血打濕的嗎?

我看了看胸口。胸口,鼠虎的血已經快幹了,而我手臂上因為剛才的搏鬥也弄得滿是傷痕,許多傷口都在滲出血來,不過都是些皮外傷。

我解開軟甲,想看看身上有沒有傷。哪知剛解開,卻見胸口一陣蒸氣散出來。在剛才的搏鬥中,我自己一點也感覺不到,但渾身的汗水卻已將我的內衣濕透了。

“小心,容易著涼的。”

她的聲音仍是那麼冷冷地。我不由抬起頭,對她笑了笑,道:“謝謝關心。”

我的話讓她有點局促不安。我不敢再看她,拔出百辟刀,將軟甲係好,道:“快回去吧。”

在要走時,我又回頭看了看倒在山崖上的鼠虎,不禁打了個寒戰。剛才能殺死這鼠虎,差不多全靠運氣,而且有她的幫助。

看樣子,我到底勇力遠不及武侯啊。聽說武侯打死鼠虎時,也是我這樣的年紀,而且他是單槍匹馬,赤手空拳打的。這麼比比,我實在要差得遠。

想到這裏,我不禁有點沮喪。轉過頭,她已在向前走了。我追上幾步,道:“走到我身後去。”

她一怔,沒說什麼。我走在她前麵,也一言不發。

山中看樣子鼠虎也不算多,回去總算平安。走過剛才她采野果的地方時,她道:“這裏還有幾個果子。”

當她把野果抱在懷裏走過來時,我忽然道:“以後不要一個人落單了。”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一雙大大的眼睛明亮至極,似乎要說出話來。我避開她的目光,又向前走去。

快到宿營地時,我忽然聞到一股焦味傳來。這味道也不算濃,當中夾著些甜香,倒很是好聞。

那是火的味道啊。我心頭一陣狂喜,看樣子張龍友終於生起火來了。我回頭道:“快,有火了!”

果然,當我撥開樹枝,走到宿營地前,在薛文亦那拖床邊已生起了一堆火。地上已挖了個坑,坑裏一些樹枝正在燒著,火星不停地爆出來,張龍友和吳萬齡一人拿了個樹枝,上麵串著些野果和剝去皮的飛鳥,正在火上烤著,那股香味正是從這裏傳來了。

吳萬齡一見我,猛地站起身,道:“統領!你怎麼了?”

我看了看胸前,大概我前胸的軟甲都是血,嚇著他了。我笑了笑,道:“沒事,快點烤,我饞死了。”

吳萬齡看了看手上,笑道:“多虧張先生和薛工正兩人,我們才算生著了火。統領,這鳥肉熟了,你先吃。”

我也實在饞得不行,拿過來就是一口。吳萬齡烤肉的本事倒也不壞,那野果本來又酸又澀,烤過後倒正好給那鳥肉當調味料,鳥肉也有一股清香。這鳥也不知是什麼鳥,很是肥嫩,咬在嘴裏,那股香鮮的滾味幾乎讓我把舌頭都吞下去了。吃了兩口,我忽然將那鳥撕下一條腿來,遞給走過來的她道:“來,吃吧。”

她接過半片鳥肉,小口小口地吃著,很是斯文。我笑了笑,以一種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狠吃著。一會兒,我把這半隻鳥啃得一點不剩,她卻還有許多。

我舔了舔指上的油,道:“好吃,好吃。”

吳萬齡笑了,道:“統領,你身子也好了?”

聽他一說,我也猛地驚醒過來。這一身大汗一出,我的病也爽然若失,現在精神百倍,剛才和鼠虎搏鬥得精疲力竭,吃下這半隻鳥肉,好像渾身力量全回來了。我道:“真是啊,那隻鼠虎連我的病也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