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見解,不愧是一名記者。跟你說,我的小字追求韻致,大字追求氣勢,我加入全國書協是憑著實力,作品兩次以上全國參展,我還會刻字,你看我在木板上刻的字——”他起身在屋子的一角拿出兩塊刻好的木板,並將入展證書拿給我看,一次是國內刻字藝術展,一次是國際刻字藝術展,兩次都入展並被收藏。
我看著想,他有了如此高的書法資質,卻說跟他索字不要錢,估計是個謊吧?我打算就此開口跟他索字,想了想還是改口說:“金先生,聽我媽媽說您是個很豪俠正直的人,當年為官財政局長的時候,為了堅持原則差點被罷官。”
“當年的事就不提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再說,當官一張紙,做人一輩子。我現在的狀態就像我寫的一幅書法‘騎鶴遊天’!”說罷,他指了指掛在牆上的一幅作品。
我打量著“騎鶴遊天”四個字,發現枯筆之處十分藝術,不由讚歎:“好字!”
“你喜歡嗎?拿去!”他摘下鏡框遞給了我。
我自然興奮這意外的收獲。
他接著說:“鄴市我有幾個很不錯的記者朋友,其中有一個朋友做生意要我為他在銀行擔保貸款,我二話沒說就把身份證給他了,後來生意黃了,合作方到法院告他,開庭前居然弄了一幫持刀的黑社會,記者朋友就給我打電話求救,我立刻就到現場去了,我說你們持刀是非法的,有什麼事情要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那天,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現場,我的那位記者朋友真是要吃苦了,當然我的豪俠也結交下了這個真朋友,可我從未讓他為我的書法寫過文章,他很可能還不知道我的書法作品已被市政府當成禮品送往台灣了。”
正說著,他的手機響了,接過電話,他轉身對我說:“馬上要有人來,這個人已經練了二十幾年的書法了,眼下在皖省來安開發房地產,最近準備承辦一次天浦與來安的書法筆會。我們下次有機會再聊吧。”
“好的。”
我帶著“騎鶴遊天”奔了自己家,將鏡框掛到臥室裏,越打量越覺得金之這幾個寫得有韻味,想想自己畢竟也是天浦人,何不為家鄉的才子佳人們寫上幾筆,也算從小到大沒白喝家鄉的山泉水,於是我打開電腦,準備寫一篇短文。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屏幕上就出現了我碼出的字跡:
“天浦這個地方出書法家,大約是沾了木月文的靈氣。木月文臨終前揮灑‘念佛升天’四個字,不久這四個字居然活了,忽如嬌龍騰空而起,攜帶著黑墨在天空中盤旋數度,複又變形為天女散花,紛紛揚揚將墨花灑落在天浦城,墨花落在誰家誰家就出墨客。山僧聽說後,言曰這是天墨。於是,天浦人在雞打頭遍鳴就起床,悄悄在自家院子裏找天墨,有人爬上屋頂,有人躥上房簷,有人蹬上牆頭,有人鑽進犄角旮旯,花圃草垛……終有幾戶人家在自家院子裏發現了天墨的蛛絲馬跡,有相機的人家就趕緊搶拍下來,沒有相機的人家就將天墨連根鏟起,有的帶土,有的帶草,有的帶木屑,像護佛一樣做個玻璃罩子將其罩在其中,置於房屋大堂中央,燒香供奉,示給往來訪客,我家要有才人出呢。訪客不以為然,認定是天浦人借木月文炒作自己,哄弄不懂墨汁的人呢。持天墨者從容不迫,仍我行我素,並堅信天賜我才必有用。果然十幾年後,當時光的腳步行走到二十一世紀初年的時候,天浦真就出了一批像模像樣的弄墨小文龍,這批小文龍不敢稱大,是因為有木月文這條大文龍在先,這批小文龍以金之為龍首,率先加入了全國書法協會,成了華夏六七千個會員中的上等墨客之一,其墨寶被鄴市政府作為禮品送與台灣佛光山星雲大法師及蔣氏後人中國國民黨副主席蔣孝嚴。把個天浦的墨寶攪得周天竄紅,凡樓堂館所均掛滿了字畫,天浦因此成為了聞名遐邇的書法縣,偏又趕上文化產業的大機遇,天浦這批小文龍就等著用墨寶換美元鈔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