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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老楊驟然發達,仿佛贏在了起跑線上,超級馬莉之類的隻能悵然地坐在廢品倉庫裏望著他絕塵而去。『可*樂*言*情*首*發』

小蘇出現以後,很快成了我們最好的朋友,以往我和老楊無聊地坐在屋子裏打發時間,在幻想中的孤兒院板凳上討論未來的黃金海岸,忽然有一天,門開了,一道光芒打斷了我們說話,天使沒來,進來第三個孩子往我們身邊一坐。這種情況下,你就算不想帶他玩也不行。

熟了以後,老楊經常撫摸著小蘇的脖子說:“真可惜,這麼好的人,待不久。”我問他什麼意思,小蘇說:“我想考研回北京。”老楊說:“後悔了吧?我他媽就沒見過這座城裏有北京人的。”我說:“你不是河南人嗎?”小蘇說:“我戶口是從北京過來的。”

過後,老楊又提醒我:“小蘇考研什麼的別跟任何人說啊,我們樓裏全碎嘴,傳到廠裏他死得難看。”我問他,為什麼死得難看。他說:“這等於是叛國罪吧,我們董事長喜歡讓人下崗,但他不喜歡別人主動離開。”

之前小蘇出現在農藥新村,樣子很慘,初冬的天氣穿著三角褲,外麵裹著白大褂,活像個色情狂。我媽和老楊的媽一起搖頭說,這倆活寶終於遇到了一個同路人,真不是蓋的,穿三角褲都敢出來晃悠。後來發現小蘇知書達理,壞事是三炮幹的,就到樓裏說了一下。本樓的少女們也覺得小蘇不錯,又溫和,又有教養,相貌忠厚,坐飛機都可以免安檢,一口純正的北京話,像烤鴨一樣香脆嫩油。說到北京話,我和老楊也都會,他是大學裏跟著北京同學學來的,我是那個廠醫姐姐教的,她在北京念過幾年書,但我和老楊最主要的是用北京話罵各種傻逼、各種**,不似小蘇,開口閉口是各種尊稱:您、伯父、伯母、大姐、老幾位、老少爺們,還有大爺,你大爺,他大爺的。樓裏的少女們不知道這是罵人話。我媽好奇,一問身世,發現小蘇是那種從小就品學兼優的孩子,重點小學重點中學重點大學,人生履曆表的每個字都是加粗的。我媽就說:“蘇林這小孩,上進。”言下之意,我和老楊都是有點墮落的。過了一陣子我媽又問老楊:“蘇林有女朋友嗎?”老楊說沒有,還是處男。我媽就表揚說:“蘇林真是個好孩子。”老楊說:“不是孩子了,都二十三歲的小夥子了,還是處男沒什麼可驕傲的。”我媽說:“你別老是處男處男的,不就是想說你自己開葷開得早嗎?那姑娘現在在哪兒?”老楊抹眼淚說:“早就天各一方了。”

小蘇獨自住在城裏最繁華的地方,鬧中取靜,一條死胡同的盡頭,兩層樓的老房子,還帶一個小院,十分悠閑。房子是他表姐的,給他借住。唯一的缺點是背陰,太陽全都照在前麵那棟十五層大樓上,站院子裏抬頭一看是暗藍色的天空,飄著淺藍色的雲,原來是一片巨大的玻璃幕牆。這地方後來成了我們的據點,總算可以遠離那個地獄般的農藥新村了。

我頭一次跟著老楊去,剛到巷口就聽見狗叫,老楊說這是小蘇的狗。那會兒,城裏養狗的人並不多,大部分的狗都沒證,辦狗證非常困難,打狗隊來了都是當場敲死,把狗屍還給主人,場麵殘暴得很。我們敲門,小蘇一開門,一條白色的京叭貼著地竄過來,想往外跑,小蘇伸腳攔住它,放我們進去,急速關門。狗圍著我亂嗅,很激動地站起來抱我的腿。

很難說我討厭狗,我隻是不習慣有個貼著地亂跑的活物在我腳邊打轉。我說:“小蘇,你好閑情,一個人住著,養狗解悶。”

小蘇說:“這是我表姐的狗,她懷孕了不能養寵物,讓我代管的。”

老楊說:“這狗可淫蕩呢,看我來弄它。”他蹲下,用一根手指撓了撓狗的胳肢窩。狗立刻躺下,翻轉身體,露出肉色的肚子,四肢彎曲,舌頭伸出來,用一種無比期盼的眼神看著老楊。京叭的長相本來就有點像人類,見此情景我大笑起來。老楊不再逗狗,站直了身子。狗有點納悶了,心想你丫到底是撓還是不撓啊,老子都翻過來了。等了片刻,覺得老楊不打算真撓它,就趴過身體,無聊地晃著腦袋。老楊又蹲下了,狗喜出望外,立即恢複剛才的姿勢和神態。老楊又站了起來。我說:“這狗好不容易才練了點巴甫洛夫的條件反射,被你搞糊塗了。”這時老楊點起香煙,嘬了一大口,把煙往狗臉上噴去。狗翻過身子撒腿就跑。老楊遺憾地對它說:“學會抽煙多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