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次“掙錢”賠了本(1 / 1)

後院裏,可能是生產隊裏要蓋房子,運來了許多蘆葦。這些蘆葦,肯定是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當地是不出蘆葦的。蘆葦靠著南牆,堆了一大堆,那些潔白的已經幹了的蘆穗,在風中微微飄動。

小秀來找山子玩,看見了一團團雪白的蘆穗,對山子說:“咱剪蘆穗去賣吧!蘆穗能賣錢。”

“是嗎?”山子立馬來了興致——能賣點兒錢,這錢就是自己掙的了。以後再買點兒糖、小玩具什麼的,就不用跟娘要錢了。“上哪兒去賣呢?”

“公社收購站呀!公社收購站要收。”

小秀回家拿鐮刀去了。

山子家有一把鐮刀,但不快,現磨肯定是來不及了,山子就跟娘要剪子。

“要剪子做啥?”

“剪蘆穗。”

“剪蘆穗做啥?”

“賣錢。”

“蘆穗那麼輕,能賣幾分錢?”

“管它呢,好賴都是錢!”

娘有點兒不大情願,想了想,還是給了山子一把舊剪刀。

山子一看,是一把不大好的剪刀,就噘起了嘴,說:“娘,這把不大快。我使你那一把。”說著,伸手就去拿針線簸籮裏娘做針線活的那一把。那把剪子,讓娘使得油黑發亮,把上都磨得露出了白鐵來。平時,娘也不讓山子用這把剪刀剪別的東西。

“不行!”娘打了他的手一下。

山子還想耍賴:“娘,我就使一回,保證給你使不壞!”

“這把可不能給你!你不穿衣裳了?不穿鞋了?丟了這把,娘使啥?”

娘的剪刀,是從老家青州帶來的。那還是娘出嫁時,姥娘陪送的嫁妝,已使了二十多年。青州剪刀是老牌子,挺有名的。

山子隻好拿了那把舊剪刀去了後院。

兩個孩子爬到了蘆葦的上邊,一個用鐮刀割,一個用剪子剪。兩個人雖一塊兒幹活,但各自收獲各自的,剪下來的蘆穗,放在自己的包袱裏。蘆穗雖輕,但漸漸地多了,包袱就鼓了起來。小秀四五歲就上坡割草,鐮刀使得挺溜,一隻手攥著兩個或三個蘆穗,嚓地一刀就割下來。他的包袱,明顯比山子的鼓得大。

就在兩個人準備收工,下去賣蘆穗時,山子手中的剪子一下子失了手,掉到蘆捆縫裏去了。

這下壞了!山子扒著蘆葦,找了一陣子,根本找不到。這捆蘆葦下邊,壓著十幾捆蘆葦,要找到剪子,得把蘆葦全都搬開。一個七歲的孩子,一個九歲的孩子,連一捆也搬不開。

山子哭喪著臉去找娘,跟娘說剪子掉到蘆葦裏邊去了。

娘一聽就生氣了。她看看渾身上下都是蘆花的山子,恨不得揍他一頓:“你這個不成事的東西!幾朵蘆穗值多少錢!一把剪子值多少錢!”

娘跟著山子來到後院,看了看一那大堆的蘆葦,又說:“我上哪兒去找剪子呀!”

山子丟了剪子,小秀也覺得臉上無光,因為剪蘆穗這事是他先提出來的,就說:“山子,我把蘆穗賣了去吧!”就一手拎了一個大包袱走了。

娘領著山子往回走,說:“以後,不準來剪蘆穗了!聽見了嗎?”

山子噘著嘴,沒吭聲。

娘揪揪兒子的耳朵:“哎,你聽見了嗎?”揪耳朵的手並沒使勁兒,山子也不疼。

山子“喔”了一聲。

娘又說:“也不準爬到上麵去玩。你看你弄得這一身!跟老鼠在麵缸裏滾過似的!”

山子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讓你笑!”娘伸手要打山子,山子一溜煙跑回家去了。

山子聽娘說過,人的耳朵上有好多穴位。這些穴位,管著人身上的好多地方。所以,小孩的耳朵不能隨便亂揪,更不能使勁兒揪。山子有時看別人家的娘使勁兒揪兒子的耳朵,揪得兒子殺豬一般地叫,就老擔心那孩子以後會什麼地方出毛病。

娘這時自言自語地說:“嗨,也怪我。該讓你使個繩,拴在剪子上,再把繩係到手腕上。那樣,剪子就是掉了,一拽就又上來了。在老家,上樹剪桑葉時,就是用繩拴著剪子的,怕剪子掉到樹底下,下去撿費事。”

回到家,娘端來一盆水,給山子擦夾襖褲子上沾著的蘆花。擦了一陣子,有點兒煩了,說:“自己擦!娘給你做這些容易不?也不知道愛惜!”

山子就拿濕毛巾擦那些蘆花,擦了好長時間,好不容易才擦幹淨了。

第二天上學,小秀給了山子六分錢,說是賣蘆穗的錢。山子問他的蘆穗賣了多少錢,小秀說賣了一毛。

再後來,一些人來搬蘆葦,娘叫山子去問問人家,撿到一把剪子沒有。山子去問了。那些臉膛黑紅一身蘆花的漢子友好地笑笑,說沒見著。

蘆葦都運走了,山子又去那一地葦葉和斷葦子裏找,也沒見剪子的影子。

一把剪子,對於當地一戶普通人家來說,也算得上一個很重要的物件了。娘為此念叨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