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書包被沒收了(2 / 2)

山子不知他要幹什麼,是讓自己出醜,還是要自己的褲子。這褲子是西式的,剛穿了半年多。在全校學生中,隻有山子穿著這種樣式的褲子。他下意識地護住了腰帶。

“脫!”

“不!”

“你脫不脫?”

“就不!”

“我動手了!”

山子雙手捂住腰帶,一個勁兒地往後退,心想,這回可完了!要是讓他給脫了褲子,可怎麼辦?自己裏邊連小褲頭都沒穿啊。

突然,看坡漢子踩到了一個圓石頭蛋,一個後仰,咣的一聲摔了個屁股蹲兒。山子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刻拔腿就跑。等看坡漢子從地上爬起來,山子早像一隻野兔一般跑到了山梁上。

山子回頭看看,看坡漢子站了起來,用一隻手在揉後腰,好像摔得不輕。他沒有追上來,隻是扭著頭,朝他看。

山子也沒再跑,這時,他發現路旁的石堰下邊,有一個條筐,筐裏有一些幹樹枝、玉米根,還有一大把野山茶(野山茶又叫遠誌,是一味中藥。根上的皮可入藥,葉子可以泡茶喝)。筐把上,還掛了一把長柄鐮刀。那鐮刀把讓手掌磨得汗水漬得呈古銅色,隻有用了好幾年又用得挺順手的鐮刀把才有這種顏色。

山子惡從膽邊生,上前拎起條筐,舉過頭頂,把柴火和野山茶全倒在石板路上。還不解恨,又抓起那柄鐮刀,雙手朝石堰上用力一掄,“哢嚓!”鐮刀柄斷成了兩截。

“你!你這個小兔崽子!看我不擰斷你的脖子!”看坡漢子一手捂著後腰追了上來。

這時,山子像一隻野兔,已跑出去幾十米了。

山子在這個小山村住了一年多,經常爬山下溝,兩條腿跑起來飛快。

回到家,山子隻對娘說書包讓看坡漢子給“斷”了去,沒說其他的事。

娘擔心地問:“咱沒拿隊裏的莊稼吧?”

山子說:“沒有。”又說,“隻在收過的豆地裏撿了一捧豆莢。那塊地,還不是東灣的。”

娘說:“那,要不,讓你爸去把書包給要回來?”

山子說:“爸才不會去呢。去了,那個混蛋肯定會說,你兒子偷隊裏的豆子,書包沒收了。又沒證人,爸能怎麼說?”又想起揚了看坡漢子的柴火、野山茶,特別是砸斷了他的鐮刀把,真解恨!

娘說:“反正書包也是個舊的,咱不要了。這裏還有個你姐的,你先用著,讓你爸上縣城的工夫,再給你買一個。”這時,娘才發現山子的脖子上有好幾個紅印子,額頭上也有一個紅印子,慌忙叫了起來,“這是誰拤的?是那個看坡的?”

“不是。娘,你別管了。這是和同學鬧著玩鬧的,沒事!”山子心裏卻恨恨地想,我長大了,也去拤那個看坡的豬脖子!看他還敢不敢欺負人!

後來,山子找同學打聽到,那個看坡漢子住在後街上,還知道了他的名字。山子就很擔心碰上他——自己砸斷了他的鐮刀把,他見了我,會不會揍我呀?

冤家路窄,半個多月後的一天下午,山子放了學上村西邊玩的時候,還真碰上了那個看坡漢子。他背著一大捆玉米秸稈,正彎著腰,很艱難地往村裏走,黑紫色的臉上全是汗。他斜眼看了一眼山子,什麼也沒說,仍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那一大捆玉米秸杆在他背上,看著就像一座小山。一個跟山子差不多大的女孩跟在他的身邊。女孩瘦瘦的、黑黑的,穿了一件舊的紅底白花小褂,亂亂的頭發上還插了一朵蒲公英。她的右肩上掛著一隻條筐,裏邊裝了滿滿一筐玉米。那筐很沉,把女孩壓得朝左邊使勁兒歪著身子,幾乎是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一時,山子的心軟了,很想上去幫女孩背那筐玉米。在學校裏,山子沒見過這個女孩,她沒上學嗎?山子呆呆地在那裏站了很久,有些後悔揚了看坡漢子的柴火和野山茶,還砸斷了他的鐮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