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柔柔軟軟,還帶著一點嬌憨氣,仰臉看他時,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又滿是懇求之意。楚行本來要拒絕,看到她的樣子後略略一停,沉吟片刻,問道:“一定要叫罌粟?以後不能再改。”
見罌粟又是一疊地點頭,楚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笑意微微地開口:“那就聽你一次。”
等後來有次楚行帶罌粟去一位大師門下摸骨算命,對方也是建議把罌粟這個名字改去,說命薄無福消受雲雲,罌粟一直堅持天地唯物不唯心,本就不想去那種唯心主義濃厚的地方,聽罷更是立即變臉,當場拂袖而去。
罌粟本就對別人的議論格外在意,若是有人議論她的名字,就更是不快。曾經楚行帶她去一場拍賣晚宴,碰上的一位道上大佬不過隨口說了句“人如其名又美又毒”,罌粟當場仿佛雲淡風輕,過後不久便聽說那大佬最寵愛的一個情婦連帶肚子裏的孩子一並車禍喪命。人人都認為是其正房所為,隻有楚行有一天突然冷不丁問她:“是不是你把這事捅給他正妻的?”
罌粟眉目不動,垂著手答:“罌粟不懂您指的是什麼。”
她這麼說,楚行隻是冷哼一聲,並未多加追究。隻是後來不知是誰說漏了嘴,道上的人全都知道了罌粟因為一句玩笑話間接致死兩條人命的事,從此罌粟之花又美又毒的說法便在私底下泛濫開,底下的人聽說後大多是敬而遠之,上麵的人則是抱著百聞不如一見的心理,大都有些曖昧的玩味意思在了。
隻不過心底的玩味歸玩味,人人也都清楚罌粟後麵還有個楚家。因此遠觀這些年,敢公然撩撥過來的隻有崔誌新一個。等罌粟後來被逐出楚家的消息傳出,倒是有幾個類似曹陽東這樣的人本著楚家不會管蔣家管不動的心理蠢蠢欲動,然而還沒有來得及把腦子裏的想法真正付諸實施,罌粟又莫名其妙被召回了楚家。
罌粟回楚家第一天,什麼都沒做,隻是陪侍在楚行身側。吃過早飯後楚行隨口問了她一句是否要回蔣家,罌粟從管家手中托盤裏接過一杯茶水,轉而雙手捧到楚行手邊,一邊輕描淡寫地回答:“沒什麼好回去的。隻是一會兒大概要跟蔣綿打個電話說一下,我一夜未歸,她應該會擔心。”
楚行看她一眼,把茶杯接過去,說:“既然現在不想回,就等你什麼時候想回了再回去。”
罌粟抬起頭來,輕聲說:“我就在楚家一直跟著您,不再回蔣家了,不行嗎?還是說您現在更喜歡阿涼,覺得我礙了眼了?”
罌粟難得把話主動說得這麼軟,楚行抿茶的動作停了停,把眼睛看過去。罌粟兩粒眼珠總是烏黑明亮,又仿佛濕潤潤地含著水,此刻專注地從下而上望著他,眼珠隻稍稍動一動,就有幾分怨懟和可憐的意味一縷縷滲出來。
楚行明知她謊話連篇當不得真,被這樣望了一會兒,到頭來仍是買賬。他把她拉到腿上,撫著後背,語氣亦隨之溫柔下去:“胡說八道。以前你的東西,現在還都是你的,這樣行了?”
如此說完,很快便叫來了路明和離枝。罌粟之前掌管內部事務,後來被楚行收權給了離枝,如今再返回來時,離枝的臉色如何也不能稱為好看。罌粟站在楚行身後,冷眼旁觀了一會兒,溫溫婉婉地開口:“要不我還是先不要了。您既然都已經給了離枝姐,現在又要收回來,離枝姐會很沒麵子的。您難道沒看到她現在的臉色,都要哭了。”
離枝被她這麼一形容,心中更是惱怒到極點,恨不得天降鋼刀把罌粟千刀萬剮。偏偏臉上還要擠出大度笑容來,隻是笑得相當僵硬,楚行看了看離枝,點評道:“的確要哭了。”
罌粟說:“我說的吧,您還不信。”
楚行逗她:“你當時權力被收走,笑都沒笑出來,還在我麵前大哭一場,就差打滾撒潑了。現在拿什麼姿態取笑離枝?”
“我沒取笑啊。我隻是在認真就事論事。”罌粟眼皮不抬,好像真的嚴肅又正經,大度又貼心一樣,“離枝姐既然不願意放權,她做得又已經上手,那就讓她繼續管著唄。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