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佐的麵孔在黑暗中出現一個笑容:聽上去太合口味了,要的就是那如初雪的純潔。
少佐說:“請神甫們放心,我以帝國軍人的榮譽擔保,唱完以後,我親自把她們送回來。”
“神甫,你怎麼能信他的鬼話?”法比用江北土話質問英格曼神甫,“我死也不能讓他們幹那畜生事!”
“她們不會接受邀請的。”英格曼神甫說。
少佐說:“對她們來說這是一件大好事,鮮花、美食、音樂,相信她們不至於那麼愚蠢,拒絕我們的好意,最終弄出一場不愉快。”
“少佐先生,邀請來得太突然了。孩子們都沒有準備,總得給她們一點兒時間,讓她們洗臉、梳頭,換上禮服,再說,也得給我一點兒時間,把事情原委好好告訴她們,叫她們不要害怕。你們是她們的敵人,跟敵國的士兵走。對她們來說是非常恐怖的,萬一她們采取過激行為,自殺自殘,後果就太可怕了。”
英格曼神甫的著名口才此刻得到了極致發揮,似乎他是站在第三者的局外立場上,擺出最有說服力的事實,既為少佐著想,又為女學生們考量。
“你以為這些畜生真要聽唱詩?”法比說。
“神甫,你認為多長時間可以讓孩子們準備好?”少佐通過翻譯問道。
“三小時應該夠了。”
“不行,一小時,必須完成所有準備。”
“至少要兩個小時!”
“不行!”
“兩個小時是最起碼的。你總不願意看著一群饑寒交迫、蓬頭垢麵、膽戰心驚的女孩子跟你們走吧?你希望她們幹淨整潔,心甘情願,對吧?我需要時間勸說她們,說你們不殺人,不放火,不搶不奸,對吧?否則她們集體自焚怎麼辦?”英格曼神甫說。
老神甫的苦口婆心讓少佐鄭重考慮了幾秒鍾,說:“我給你一小時二十分鍾。”
“一小時四十分。”英格曼神甫以上帝一般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英格曼神甫贏了這場談判。
“同時,我請求少佐先生把士兵們帶出去,你們這樣的陣勢,指望我怎麼鎮定她們、消除她們的恐懼?她們不是社會上的一般女孩兒。請你想象一下,修道院的高牆。她們學校跟修道院很接近,學校就是她們的搖籃,她們從來沒離開過這個搖籃。所以她們非常敏感,非常羞怯,也非常膽小。在我沒有給她們做足心理準備之前,這些全副武裝的占領軍會使我所有的說服之詞歸於無效。”
少佐冷冷地說了一句,被譯過來為:“這個請求我不能答應。”
英格曼神甫淡淡一笑:“你們這樣的兵力,夠去包圍一座城堡了,還怕赤手空拳的小女孩兒飛了?”
又是一句極其在理的辯駁,少佐很不甘地站了一會兒,下令所有士兵撤出教堂院子。
“神甫,我沒想到你會聽信他們的鬼話!……”法比憤怒地說。
“我連一個字都沒信。”
“那你為什麼不拒絕邀請?”
“拒絕了,他們反正可以把孩子們搜出來。”
“萬一搜不出來呢?至少我們能碰碰運氣!”
“我們總可以遲些再碰運氣。現在我們贏得了一小時四十分,得抓緊每一分鍾想出辦法來。”
“想出辦法救你自己的命吧?”法比徹底造反了。
英格曼神甫卻沒有生氣,好像他根本沒聽見法比的話。法比激動起來就當不了英文的家,發音語法都糟,確實也難懂。英格曼神甫可以選擇聽不懂他。
“我們有一個多小時,比沒有這一個多小時強多了。”
“我寧可給殺了也不把女孩兒們交出去……”
“我也寧可。”
“那你為什麼不拚死拒絕?”
“反正我們總是可以遲一會兒去拚死,遲一個多小時……現在你走開吧。”
外麵黑得像午夜,法比離開了英格曼神甫。他回過頭,見英格曼神甫走到受難聖像前,麵對十字架慢慢跪下。法比此時還不知道在他和少佐說話時,一個念頭在神甫腦子裏閃現了一下。現在他要把那閃念追回來,仔細看看它,給它一番冷靜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