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很久後,南溪又輕聲說:“我是一個人。”
“那天你去了超市,你聽到我和紀晨陽說……說當初我願意,知道我那時候喜歡你,所以你忽然就覺得,我們有挽回的機會,對不對?”眼前的男人,深陷的眸子裏躍動著點點星光,卻隨著她之後的話,慢慢黯淡下去:“但是……符清泉,你沒有聽到我之前對他說的話,也沒有聽到之後他對我說的話。我告訴他這些,是因為我不想隱瞞一個對我很真誠的人;我對他唯一的隱瞞,是沒有告訴他那個孩子的父親是你,為什麼隻隱瞞這一點,我想你心裏明白。而在你走了之後,紀晨陽他跟我說,如果他早幾年遇到我,聽說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天崩地裂無法接受,但是現在……”
“現在怎樣?”
南溪沉默片刻,沒有把紀晨陽那句原話複述給符清泉聽,隻挑簡略的幾句微笑道:“至少現在我和紀晨陽都知道,愛是不會以傷害的形式出現的。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覺得很感動,因為這麼多年,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用咄咄逼人的態度來麵對我的人。以前他對我而言,隻是你的一個朋友,你為了向爸爸媽媽交代所以介紹過來的朋友,而在那之後,我覺得……”南溪一時不知如何表達,深吸幾口氣後才繼續道,“我要的隻是一種坦然相對。”
靜謐的夜裏隻有掛鍾秒鍾滴滴答答的聲音。
許久後符清泉問:“不能補救嗎?”
南溪揚揚手中的手機衝他一笑,那笑容裏很有些諷刺的意味:“我已經忘記了,我們上一次對彼此毫無保留是什麼時候……太遙遠了。”
闔上門之前她最後一句話是:“無論如何,謝謝你讓我知道,你喜歡過我,”她在“過”字上咬得格外重,“我想我們還是保持在六年前親情以內的狀態就好了。”
門輕輕地闔上,一如她輕輕的一句話,悄無聲息地拂過過去的六年,那段包含住青春的懵懂、傷痛、期盼和最終落幕的時光。
符清泉抱著四個抱枕輕輕退回沙發,一一把抱枕擺好。他說不清現在心裏是什麼滋味,或者說其實什麼滋味也沒有,就好似人被突然劈過一刀的感覺,劇痛之後,是短暫的麻木,然後是緩慢的失血過程,那段過程其實已經覺不出痛了。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在慢慢走向死亡。
如同符清泉現在這樣,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調出那個地圖服務程序,上麵一紅一藍的小人,仍交錯重疊,相依相偎。
南溪剛回杭州時,公司內恰有一對高管夫婦的幼子被綁架。丈夫是工業設計部門的骨幹,妻子是銷售部門的王牌,綁匪的目的也很簡單,開價一百萬整,對那對夫婦來說並不算很難為的數目。他們籌好錢後通知綁匪,順利地交了贖款,然而等到約定的交回孩子的時間,得到的卻是幼子的屍身。報警後的檢查結果說,肉票早在一日前便已被撕票,原因不詳,也許孩子不小心見到綁匪的麵目,也許聽到過他們的聲音,抑或什麼原因都沒有,隻是喪心病狂地謀財後又害命而已。
符清泉親眼目睹那對夫婦從往日的意氣風發,變得好像老了十歲一般,正事業家庭順風順水的壯年人,陡然間生出小半白頭。案子當時沒有告破,接連又有其他省內稱得上龍頭企業的公司高管子女被綁票,其結果大致相同,不論報警與否,贖款交付後,得到的都是肉票的屍身。
一時間圈內人人自危,符清泉自不例外,雖說綁匪目標多為十歲以下的孩童,誰又保得住他們不會升格綁票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