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之下,符清泉給符爸南媽還有南溪都加派了私人保鏢,但凡出門,甭管鍛煉開會散步上班,一律由司機接送保鏢全程陪同。此事當時是開過家庭會議通過的,符爸南媽出門少,符清泉稍稍放心,獨獨南溪,不止上班的地方遠,還一門心思和他對著幹,白天黑夜地琢磨怎麼擺脫他的“魔爪”。恰巧那年蘋果公司新出iPhone,肖弦乃赤裸裸蘋果教徒,喬布斯門下忠實走狗,成天跟托似的跟他得瑟新手機。肖弦這種拜IT教徒,向來最熱衷歪門邪道,跟他說這手機破解後可以裝一款程序,讓登記過服務的人可以隨時隨地看到向他登記過的好友所在位置。之所以要破解,自然是因為涉及到隱私授權,所以未獲官方軟件店授權批準。
符清泉登時就留上了心,托肖弦速速給他帶回來兩台,裝好程序設置完畢後他就“不小心”摔壞南溪的手機,以補償為由把新手機送到南溪手上。
數月後連環綁票案告破,各種保護措施自然紛紛退場,隻剩下這款地圖服務,還留在南溪的手機裏。
因為,符清泉為它找到了新用途。
那年冬天南方罕見的大雪,無端的,想起很多年前,電視台在重播《新白娘子傳奇》。南溪剛開始紮小麻花辮,穿素白素白蕾絲花邊的裙子,扯著他去西湖邊,還非要買一把小花傘,踮著小碎步走蘇堤。她踩得雪花嘎吱嘎吱的,邊唱兩句“春雨如酒,柳如煙嘞”,然後學電視裏白娘子叫許仙的模樣,尖著嗓子喊他兩句“官人,走慢點啦!”
符清泉也隻好退回來兩步,握著她的手,捏著嗓子說:“娘子,天寒地凍,小心著涼。”
後來,杭州的冬天,漸漸無雪。
再到蘇堤看一遭春曉,再到斷橋踏一回殘雪,卻隻餘他一人形影相吊,煢煢孑立。
然而在地圖的比例尺下,再遙遠的距離,都會變成咫尺之遙。
符清泉心裏隻覺得難過,因為他總以為,站在這些風景裏的,應該是兩個人。
看見手機上那個紅色的小人,仿佛便有某種安慰,以為她也走到這風景裏來了。
如同此時此刻,他們之間不過一門之隔,卻仿若天涯之遠。
手機屏幕上一紅一藍兩個小人微微閃動,在100M:1cm的比例尺下,他們緊緊地挨在一起。
許多月色撩人的夜裏,毗鄰的燈光,就那麼熄滅下去,再看看手機上依偎在一處的小人,獨立風露中宵裏,心裏也能慢慢升起一股暖意。
那天亦是如此,符清泉本是到這邊來給南溪送書,她不在家,他本來是想電話問問的,無意中調出地圖程序,發現南溪去了超市——不自覺地就想到原來常玩的捉迷藏的遊戲,又照著路徑搜索找了那麼一回,沒料到就聽見南溪與紀晨陽的對話。
他心裏歡喜得要飛起來,她說她願意的,她說她願意的!
滿心的欣悅無法言說,他想要立時告訴她,今生,來世,每分,每秒,他對她都甘之如飴。
誰知道鬧出個烏龍,南溪居然以為他喜歡肖弦,真是哭笑不得。
好在這並非太離譜的誤會,他和肖弦關係確比常人好些,以為解清這一誤會,他與她之間,便能水溶冰釋,花好月圓。
又怎知會到這般景象?
坦然相對……符清泉苦笑,莫非要天天將我愛你你愛我這樣的話掛在嘴邊,才算夠赤誠?
女人的心理,實在過於複雜。
南溪說,她為紀晨陽所感動。
還要他退回親情以內的距離。
六年以前的距離。
符清泉對著那扇緊閉的門問:難道你不知道,六年以前,我們就已不在親情以內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