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張大嘴,看符清泉這睡眼惺忪的,哪兒像睡不著的樣子?況且這大半夜的,他跑到她房裏來說自己睡不著,怎麼看都像在夢遊。偏偏他還很熟門熟路似的,徑直走到床邊,掀開半邊被窩鑽進來,看得南溪目瞪口呆,伸手去拍他趕他走。符清泉自顧自地躺下來,打著哈欠說:“隨便說點什麼都成,煩,睡不著。”
“你煩什麼?”
“多了,你不懂。”
南溪不知道他到底在鬧什麼名堂,問他話,他也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問他最近父母身體怎麼樣,他說老樣子不用操心;問他公司如何,他說一切也正常;問他肖弦的封閉開發完了沒,他說快了……說到最後南溪看他眼皮子不住打架的模樣,終於明白過來,符清泉不是睡不著要找她說話,而是看她屋裏的燈亮了,怕她睡不著,所以專門進來陪她說話。她試著慢慢靜默下來,果然沒兩分鍾後符清泉呼吸均勻綿長,顯是已經睡著了。
南溪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睡夢中的符清泉,暈黃的壁燈,給符清泉的臉塗上一層淺淡的光芒。她細細地看過來,符清泉的五官眉目,並不算精致,分開來看大概也就那麼回事,然而組合到這張臉上,粗獷中卻顯出幾分韻味來。其實符清泉這個人也是這樣,南溪心想,他算不得細心溫柔的人,隻是總在不經意之間,讓你覺出幾分妥貼溫暖。
這樣想著,先前那些千頭萬緒,也在這寧謐的氣氛裏,暫時收斂起來。南溪輕輕地躺下來,明明知道醒來後還有種種煩心的事要去解決,現在,此刻,當下,卻不願意去想什麼。她剛剛躺下來,符清泉便好似生出心靈感應,展臂從她頸下穿過,變成依偎在一起的姿勢,南溪小心翼翼的,隻敢輕呼輕吸,生怕驚醒了他。
真好像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兩人這樣依偎在一處,是什麼時候。大概是高中的時候一起肩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吧?從那往後,就再沒有過了。
躺下沒多久,南溪剛開始調勻呼吸,遠遠的有音樂聲傳來,她猶豫著該不該叫醒符清泉,他已驚醒過來,跳下床奔出去接電話,未幾聽到他很憤怒的聲音:“我們怎麼會被列進限電名單?我們從來都是365天人休機不休,限電這事也說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可能輪到我們頭上?”
之後又聽到他打了幾個電話,好像問題還挺嚴重的,隻看到他背著手在客廳裏踱來踱去,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南溪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便出聲問道:“你出什麼事了?”
她問了兩遍,符清泉才醒悟過來似的,大步衝進房,眉頭依然緊鎖:“沒什麼,幾個工廠停電了。”
南溪又問了幾遍,符清泉終於肯說,原來最近到處都搞節能減排,省裏有些部門為使成果顯著,幹脆對下麵的工廠輪著實施限電。符清泉這兩年有意把一些邊緣生產加工移到內陸城市,但公司的高管們都覺得江浙一帶容易招工,且能源運輸都方便,並無必要把重心轉向內地。鋼鐵和電能,那都是一天也斷不得的,工人是三班倒的輪換製,但機器除了檢修維護外,是一年到頭都不停的,今天突然停電,顯是十分不尋常的事情。
可惜現在還是周日淩晨,符清泉便有天大的事,也不可能在半夜去擾人清夢。工廠那邊因有備用的發電機,暫時也能捱得過去,隻能等天亮了相關負責的人都起床了再議了。符清泉給公司裏相關的人交代好,極疲憊地伸了兩個懶腰,又到廚房煮了杯黑咖,喝了兩口擱在一旁。南溪伸手去端咖啡杯,準備喝兩口解困,符清泉眼尖搶下來,責備道:“你不能喝,趕快睡覺!”
“我為什麼不能喝?”
“大半夜的喝什麼咖啡?再說對你嗓子也不好,不能亂喝東西。”
“反正這次公演也上不了,喝一點點也沒關係。”
“胡鬧,這次沒了你就不唱了?沒誌氣,還有下回呢,你看要是反響好,以後肯定還能再辦嘛!”
南溪撇撇嘴,不服氣卻沒反駁,符清泉皺著眉灌下一整杯咖啡,半晌後忽轉過頭朝她道:“你現在什麼都別想,好好養傷最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