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文吏的嘴炮(1 / 2)

正當此時,有一人麵如土色地從外麵奔進來。還顧不得理順一口氣,便靠扶在門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九鼎入秦了,九鼎……入秦了!”

話音一落,飯堂便如開水一般,頃刻沸騰起來。

九鼎……入秦了?

要問這九鼎入秦幹趙國何事,何至以一石投水掀起這樣的巨濤,那就要從九鼎的來曆說起了。

帝禹之時,曾命九州征鼎獻於夏王室。後成湯滅夏,九鼎轉入商邑。又逢商紂暴虐失卻民心,武王替天行道,伐商功成攜鼎西歸,傳到其子成王時,又把九鼎遷到鎬京,行“定鼎”之儀,至此,九鼎儼然成了王權的象征。

如今九鼎歸秦,便是表明秦已有了征討六國的資格。消息一至,便如同巨石入海,說是激起千層浪也不為過。此刻,莫說小小的太史府,就算是趙國的政治權利中心,乃至整個天下的人,都開始感到一種透入骨子裏的驚懼彷徨。

那巨浪一旦掀起,便不會再停下來,滾滾濁流從西而來,將席卷何處?雖然轟鳴聲未至,但再遲鈍的人,此刻也當聞到一點響動了。

所以也難怪眾人如此驚慌。

這還是趙高穿越過來,頭一回觸到自天下湧起的暗流,雖隻是縮在小小太史府中向外的一瞥,但他心中已如共鳴般隱隱漾起了難以言喻的激動情緒,握著長箸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隻是片刻,想起前世爺爺說過的話:寧性為善。便不動聲色地按下心底的那份激動,定神定心,專心側耳傾聽已然爭吵起來的左右史手下的文吏們。

此時雙方的論戰已經進入白熱化,隻聽右史那邊一個褐衣掌書反駁道:“各國同仇卻不同心,周遭虎狼環飼,誰也不願做出頭鳥,如此情形,何談合縱?要我說趙國不若按兵不動,秦魏同樣世仇,荊楚也未必見得秦國的好,屆時我趙國坐收漁利不是更妙?”

左史這邊的人同樣不相讓,一撐桌案,站起來個年近不惑的絳衣掌書,不屑斥道:“溫吞之論!秦趙世仇,若要東出,定要收拾的就是我趙國,現在還不趁早防備,隻知按兵不動,王齕【1】再圍邯鄲,趙國難道又隻能被動等待列國援軍相救?將母國的命脈交予別人之手,你就能睡得安穩?為何不該合縱?”

另一方褐衣掌書:“山東列國至今沒有動靜,你卻要讓趙國主動促成合縱,這是將我趙國至於出頭鳥般的境地!且我問你,合縱之艱你可想過,若是不成,由趙國挑起的這事端,又該如何收拾?”

絳衣掌書又一次輕哼一聲,麵有慍色道:“若如爾等之意,不主動,不作為,合縱當然難成。但成事在人,我趙國前有撮合三晉合滅智氏解母國之圍的張孟談【2】,時隔今日狼秦覬覦,難道一個個竟都成了縮頭烏龜?”

“嗬,聽這口氣,你趙交能耐,還真想應了‘交’字,要身先士卒了?”右史那邊一人有意擠兌道。

這不就是古代版的“你行你上”麼?趙高心中莞爾。

旁邊的王寵也戲謔道:“莫說,隻要趙國用我,我還真想試一試,掙個王寵,也不算虧。”

張先表麵上八風不動自顧低頭吃東西,其實那些話全數都入了他的耳,吃飯是真,低頭沉思同樣也是真,他心裏來回轉著不少事情,所以人就顯得更加沉默了。

若是按那些穿越小說的套路,現下趙高就該站起來高談闊論一番,然後一舉拿下在場所有人。若有幸上達天聽,之後便少年揚名可追,封侯拜相可待了。

而趙高生來就比別人冷靜,他清醒地知道:眼下他勢單力薄,就算是仗著自己空長他人兩千多年的智慧,一些對於當下的見識,他也是遠不及這些前輩們。

莫說拜相封侯,就算是少年揚名也是不可能的。退一萬步講,他真能在這些博學的文吏麵前大出風頭,讓別人注意到他,難道今後就能青雲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