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每天都吃粟米餅,阿望要吃飴蜜【3】。”三弟趙望的聲音在院裏響起,趙高這才回神。“飴蜜價貴,阿望別鬧。”母親的聲音有些無奈與滄桑。
又聽二弟趙成勸解道:“十斤粟米才能換幾兩飴蜜,阿望不要為難母親了。”趙高的這個三弟與阿政那娃娃同歲,心智卻是遠遠不及。到底是沒有娃娃小小年紀那般經曆,也不怪他如此。想到這裏,趙高無奈地搖頭歎氣。
不過此刻若他這樣子被人看了去,定會覺得也是個小小年紀成了精的主。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做派卻與那三十好幾的人如出一轍。也莫怪王寵老愛加重語氣“小兄弟”長,“小兄弟”短的喚他,就好像這麼叫著能多占點便宜去似的。
趙高在他們說話的間隙適時推門進去,院內的三人見是他回來了都很高興。趙望拍著手“阿兄阿兄”地叫著,大一點的趙成早已跑到他麵前圍著他轉了一圈,又拉著他的手往裏拖:“兄長不在的這些日子,母親可是天天念著你,阿望也盼你回來陪他玩。”
“怎麼,就你不想我?”趙高瞧著二弟滿臉興奮的樣子,有意曲解他的意思。“兄長又打趣弟弟。”說鬧間趙高已經來到母親跟前,他母親懷裏雖抱著年幼的趙望,不方便起身迎他,但也不妨害對他這個長子的關心:“我兒回來啦。”趙高在母親麵前站定,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禮,道:“讓母親掛念,不孝兒回來了。”
真要說起來,趙高真實的年齡和這個母親其實差不了多少,初來時還十分別扭,“母親”二字怎麼也叫不出口,可後來見這個母親為子為家日夜劬勞,且從無怨言,三十出頭就風霜滿麵,但麵對孩子時卻從來都是平和慈愛的笑臉,趙高的心防也就慢慢打開了。
家人團聚自是其樂融融,趙高放下所有雜念陪家人度過了整個端午。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去先前和王寵、張先約定的地方會合,三人浩浩蕩蕩開向邯鄲城最繁華的街市。
一路上發現好幾個妙齡女子看向他們這裏,朝他們指指點點。他們這一行人,趙高年歲尚小,縱使生得還算過得去也不會有少女動什麼歪心思,倒是張先、王寵兩個。
先說王寵,這家夥吧,臉算中等,談不上俊朗,但難得就難得在他人生得英氣精神,看著幹練剛勁,無疑是不少趙國妙齡少女心目中理想的夫婿。
而再瞧旁邊的張先,那就當真值得大表特表一番了。他身長八尺高大挺拔自不必說,更要命的是他有一身連女子也嫉妒的白皙皮膚。適才趙高耳尖,就聽到有人拿“潔白如瓠”來感歎張先的麵皮。
瓠也就是葫蘆的一種,特點是裏麵白,很白,非常白,特別白。從前趙高看張先也不覺得怎麼樣,畢竟是個男人,對這些不甚在意也不敏感,經此一節,多瞧了張先幾眼,倒真覺得有那麼幾分少女們說的味道了。
正當此時,有個大膽的黃衣少女走上前來,先怯怯地看看張先,又不確定地瞧瞧王寵,最終打定主意往王寵手裏塞了根白茅,一轉身眨眼的功夫就鑽入人群不見了人。
其實黃衣少女最想送的是張先,但是他神情冷硬,讓她生了退縮之心。又這麼一瞧張先身旁的王寵,瞧他笑得一臉風流,覺得他也不錯,這才把心一橫拿給了他,不好意思地跑掉了。
王寵收了少女的白茅,笑得是越發光彩照人,舉止也更加儒雅英朗,那模樣還當真有那麼點風流玉樹的唬人味道,引得人群中吸氣聲此起彼伏。
可讓三人始料未及的是,被黃衣少女這麼一攪,他們沒走出多遠,就又被幾個女子包圍了。
一時間場麵混亂,王寵手中抱了不少白茅、彤管一類的定情雅物,什麼白衣姝子的,紅衣小妹的,綠衣少女的,甚至還有……呃……藍衣姐姐的。趙高瞧他那受用的笑容,簡直能比暗了天上驕陽。
張先則被圍得一個頭兩個大。這些女子他拉不得,碰不得,倒是自己手裏被大膽的少女塞了不少東西。而趙高,沾著二人的光,有些個擠不進去的少女就索性將手中的東西拿給“年紀尚小”的他,算是白撿了幾個“香豔”便宜。
王寵享受的同時其實也沒少觀察張先、趙高這邊的情況。他見趙高手裏也被塞了點東西,就給了他一個“怎麼樣,小兄弟跟著我是不是有好福氣”的眼神,趙高低頭輕咳一聲,又以眼神示意他瞧瞧張先。
起初見張先那木頭局促不安王寵頗覺好笑,所以有意拖拖時間磨磨他。現在看張先確實不擅應付,處境十分尷尬,也知玩笑有些過了才趕緊各抓住二人的一隻手腕,突出重重包圍,一陣逃跑。三人連跑了三條街才算甩掉了那些“麻煩”。
趙高前世從書上讀到什麼“側帽風流”、“荀令留香”、“擲果盈車”,還覺得誇張了些,如今自己穿回民風剽悍的先秦,更落到舉國上下興起擬胡風氣的趙國,自己沾著別人的光身臨其境當街體驗了一回,總算是徹徹底底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