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他娘的背(1 / 2)

三人脫圍之後,一連去了幾個地方都是些娛樂場所,樂坊、舞榭、弈館不是觀聲色就是行賭博的所在,按王寵的說法,若不是考慮到趙高這個小兄弟在場,怕是要一頭紮進倡館不出來了。

王寵這番調笑其實是為活躍氣氛,倒不是真的想去開開葷。不過樂坊、舞榭、弈館,就連張先那種薄麵皮在這些地方進進出出也不覺有何不妥,隻因這些原本就是邯鄲百姓的日常消遣。趙高“年紀小”是例外,到這裏三年,還真是頭一回進來開眼。

莫看王寵是個在載筆署當文吏的,其實他出生在商賈之家算是個富二代,不過時代所限,他這個富二代地位比不了後世那些公子哥兒的地位,正因地位不高家裏才想盡辦法要培養出他這麼一個文化人。好在王寵也爭氣,喜歡看書,人也聰明,沒有辜負家中老翁的期望。

張先、趙高二人家境雖遠不及他,但是在載筆署做了幾個月的工,來這些地方適當消費一下也是不成問題的。誰知王寵這人仗義疏財,尤其是念著趙高年小,從沒有讓他掏過腰包,甚至連著張先那份也代付了。

這點讓他二人心裏十分過意不去。王寵人平時看著雖然是個不著調的樣子,但是也是個心細如發之人,用一句調侃的話就輕鬆打消了二人的顧慮:“我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學那呂氏【1】,你們倆位以後可別讓我失望啊。”

今日三人一行最先去的是舞榭和樂坊這兩處,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張先平日裏沉默寡言,對舞樂卻是個相當懂行的,尤其是音律這條,不僅懂而且會甚至是精。

先說舞榭,邯鄲城的踮屣舞列國聞名,所謂踮屣舞就是一種類似後世芭蕾的舞步,昔年的“邯鄲學步”一典的真實版本其實就是講燕國青年來趙國學習這種踮屣舞。王寵不放過這個好機會,戳著張先講了不少踮屣舞的由來以及章法,叫二人漲了不少見識。

然而張先講著講著三人就一齊被舞台上的美景吸引了過去。少女們穿著柔軟無跟的文繡小鞋,足尖輕輕一踮,紅底藍邊的舞衣就在曲樂中、輕風間款擺開來,帶出華美的弧線。她們時而黛眉微揚,丹唇輕啟;時而粉麵半仰,纖臂相倚。動時既能飄灑若仙,靜時又可風情萬種。

座上一幹人等皆凝神屏氣,看得癡了。柳腰輕,發香散,眉眼含春素顏展。驚鴻翩翩,春情漣漣。如此,真真落得個一舞傾城!

台後聞清樂嫋嫋,台前見紅袖飄飄,直到一舞終了,三人從舞榭出來都還有些神動魂搖。不過他們具是君子,可做到寧神遠觀,並不會生褻玩之心。

趙高從未料到兩千年前的踮屣舞竟是比後世由西方傳入的芭蕾還要賞心悅目。

我們國人在豔羨西方傳來的文明同時,卻不知這些東西我們自己原本也是有過的,甚至誕生得比他們更早更遙遠,隻是我們從未好好珍惜,才會任它淹沒在浩浩曆史長河,任它落入河底厚厚的沙石之中,再也無人問津。

“管事的,大爺瞧上邊兒上那姑娘了,快給大爺帶過來。”舞女舞畢三人就出了舞榭,將舞榭之內的響動拋在了耳後。

“怎麼,小兄弟看癡了,莫不是瞧上了哪位姐姐?”趙高心中轉著事情,此刻有些失神,被王寵這麼一打岔倒是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橫豎如今人都穿越了,還想那些作甚,罷罷罷。趙高眸光驟然清明,不答王寵的話反問:“接下來去哪裏?”

知道趙高不如張先好“欺負”,王寵摸摸鼻子將話鋒一轉:“去樂坊看看罷,張木頭說他與人約好要去送曲的。嘿嘿,也不知是和哪個姝子【2】對上了眼……”張先飄飄看他一眼抿嘴不言,自顧往樂坊走去。

相比舞榭,樂坊人雖也不少,但就要安靜得多了。畢竟有絲竹聲繞耳,有情操沒情操的都得做做樣子裝裝麵子不是?

張先輕車熟路帶著二人七繞八繞進到了女樂、樂師們排練休息的內院,不過迎出來的不是個貌美玉姝,而是個年老的樂師。

“可算把先生盼來了,喲,這是先生的朋友吧,快請入內一敘。”張先疊手向老人見了禮,趙高、王寵二人從禮,隨張先道:“老前輩客氣,先請。”

瞧一老一少熟稔的情形竟是忘年交的樣子。而且令趙高、王寵更沒有想到的是,先君趙孝成王在位時還曾親來請過老先生一回,他邀老先生入宮做樂正,老先生托詞年老行動不便竟給推了,所以麵前這位儼然是樂師裏泰山北鬥似的人物。

經過一番攀談才知道,張先是憑借譜曲奇而好的本領入了老先生的眼,老先生盼他來其實就是為了拿他新譜的曲。不過這個時期還有沒發明記譜的方法,修習音律往往都是通過口傳心授的方法,所以這首新琴曲張先必須親彈。

張先為人沉穩,不矯揉,不造作,更沒有多餘的言語,不吊人胃口,隻道一句“獻醜”就端端在琴前坐下,緩緩撫了起來。

趙高、王寵二人這方麵雖造詣不高,卻也漸漸被他的琴音吸引,隻因這曲《流水》實在是構思機巧。以往的流水莫不是去除流水的形與聲,空留神韻,若非伯牙子期那樣的知己,琴人不說自己是在彈《流水》,怕是沒人真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