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5年,也就是鄭和船長首下西洋百年祭的那一年,明孝宗戀戀不舍地跟這個世界說了再見。臨死之前,他托孤於內閣三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是年朱厚照繼位,虛歲十五歲,改年號正德。美國羅伯特·格林曾出過一本全球暢銷書《權力的48條法則》,在這本書裏,他交代了權力的多種使用法則,有了權力的朱厚照亦深諳其中奧妙,逃起課來更是得心應手,儼然“逃課小王子”一個。逃課之餘,他還為騎射這一體育運動做了免費代言,有時來了興致,還會將獵物圈養起來。
厚照同學十六歲結婚,他的婚事在當年可謂是轟動市井的重磅新聞,是國家政府所麵臨的頭號大事。老爹朱祐樘有一句廣傳民間的臨終語錄:娃長大了,該娶媳婦了,禮部抓緊時間開始操辦吧,規格呢就按世紀婚禮來辦。發表完臨終語錄,還沒來得及看看兒子是怎樣和兒媳秀的恩愛,就告別了人間。
先帝有遺命,手下當然不敢怠慢,正德元年(1506年)八月就選了個好日子把這事辦了。曾有個討論古代婚嫁習俗的話題,有位“腦洞大開”的網友說道,古代總說婚嫁必得找個好日子舉行,因為婚後就沒有好日子了。這位同學的探索精神還是值得欣賞的,不過他忽略了一個特殊的群體:皇室。
新娶的皇後姓夏,據曆史學家毛奇齡的推斷,夏皇後是大興人,年齡小厚照一歲,家室啊什麼的也算是般配。結婚的時候,兩個娃方情竇初開,按照兒童話劇的一貫劇情,他們應該得到萬物生靈的祝福,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按照惡俗言情劇的一貫劇情,他們應該受到嶽父嶽母的極力反對,好不容易結合了,還要經曆第三者插足、離婚分產的狗血劇情;按照半複古半現代的民國劇框架,反叛意識頗強的厚照應該和《金粉世家》中的金燕西一樣,因不滿家庭的包辦婚姻而憤然出走,去外麵的世界尋找自己的真愛。
他們演哪出戲,可能大家已經猜出來了。是的,生活就是這麼狗血,生在明朝的正德不好好演曆史劇,演起了冷門的民國劇,類似冷落包辦的結發之妻啊,離家出走啊,各種戲碼居然都逐一上演了,可見厚照同學並不滿足於“皇帝”這個角色的本色出演,而是急欲拓寬自己其他的“戲路”。也可能是母親張太後的遭遇讓他吸取了教訓,他從不敢對後宮嬪妃們太好,將來外戚要是也恃寵而驕起來,自己的生活就不美麗了。
朱厚照大婚不久,一個禦史大臣就上奏,建議說讓翰林院專門派個講官,為嶽父大人夏儒上上課,以聖賢之道洗洗他的腦,全方麵提高他的素質與認知性,以免將來仗勢欺人,荼毒基層人民。當時厚照同學正被首輔劉健逼著上課呢,聽到這個建議後,他“邪惡”地點了點頭。沒錯,這當然也是他刻意為之的整蠱手法。朱厚照同學的偉大之處大家應該已經領略到了:他能把無聊的事情變得很有趣,即便這個改變的方式很後現代。可憐他的嶽父大人夏儒,年紀一大把了,還要被拉到老年大學,把年輕時讀過的書再深刻地溫習一遍,多麼痛的領悟啊!
不過整蠱歸整蠱,論起真格的,朱厚照也不含糊:千頃地皮、占地廣闊的小別墅、世襲三代的“官員任命證書”等,比起其他皇帝給予外戚的賞賜,厚照同學可是一點都不遜色(論厚待一條,他做得比自己的父親“千古賢君”孝宗還要好)。雖然夏皇後的家人都“雞犬升天”,生活質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但小夏她本人卻沒有得到厚照同學理所當然的喜愛。她當時的處境放在中國後宮史上看,都是很尷尬的:剛開始每個月她還能見到夫君幾麵,後來厚照醉心“豹園”之樂,搬離了皇宮,就再也沒回過大內了,“孤獨”成了她的新老公。
按照唐宋以前的舊製,明清宮廷裏還存有“尚寢局”這個部門,下設文書房,專門負責記錄皇帝對後妃的翻牌情況(以及與宮女的豔遇事宜),連私人空間的具體細節都要一絲不苟地記錄在案。客觀而言,這個部門的工作是很清閑的,因為我們的厚照同學終其一生,對於男女之事都沒有表現出多大興趣,每月也不過翻幾次牌。這是為什麼呢?隻要你仔細想想就明白了。
連睡覺都要被監管,那會是什麼滋味?之前歌手炎亞綸就曾向媒體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監察事件”大發牢騷:什麼“二十四小時監察”啊,“連上廁所都要被攝像頭錄著”啊,可見出來混,都是不容易的。厚照同學是誰?是熱情奔放,從不循規蹈矩的典範,怎麼會接受這一套?你不是要監察嗎?我索性連後宮都不去,看你怎麼登記在案!後來為了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厚照同學更是一口氣把這些規矩全廢了,連尚寢局的員工也被他態度惡劣地解雇了。其實比起到後宮和皇後交流情感、探討人類未來的發展觀,他更願意和年紀差不多的小太監們一起踢球、摔跤。有新媳婦不管,跑去和小宦官玩,這是一個多麼缺心眼的同學啊!
大臣們的規勸,他自然是聽不進去的,久而久之,大臣們對他的期望從“望君成賢”退化為了“雖破罐子摔碎,但補補還能用”。那時的朝廷上時常會呈現這樣一幅頗具喜感的畫麵:一個嬉皮笑臉的君主麵前跪拜著一群愁眉不展的臣子,如果有人將當時厚照與臣子們的表情收集起來,估計都能做表情包了。
事實證明,朱厚照除了學習和上朝,對其他什麼事都感興趣,有人說他不務正業,而在他的世界觀裏,隻有自己感興趣的才是正事。有一年,他對藏傳佛教產生了濃鬱的興趣,雖然手下的大臣認為此乃破壞國法之舉,但他還是我行我素地研究起佛經來,並且僅在正德五年(1510年)六月,便一次性賜予了九個喇嘛“法王”“國師”的封號,要知道這封號不是給出去就完結了的,對於那些僧人來說,這是伴其一生的殊榮,比奧斯卡影帝的稱號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