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姿容既好,為人所津津樂道,但潘嶽的仕途一直不盡如人意:司馬炎結束三國鼎立的局麵,建立西晉後,大封同姓宗室,委以軍政實權。穩定局勢的同時,亦種下了皇室廝殺紛爭的禍根。當時二十二歲的潘嶽時任太尉賈充的屬吏,他作了一篇大力謳歌晉武帝躬耕之事的美文《藉田賦》,因拍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受到司馬炎大加欣賞。
此舉招致了一些朝中大臣的嫉妒,潘嶽不但擁有一副翩翩然公子哥純良無害的外表(神識沈敏,風宇條暢),還具備過人的才學,如今更是得到了皇帝的賞識,怎不讓人嫉妒呢?於是他們從中作梗,致使潘嶽十年沒有升遷。不僅沒有升官,潘嶽三十二歲時還被下放到河陽去做了縣令。這次外放有以下幾個原因:第一,拙劣的政治小動作被人曝光。第二,個性輕躁,趨世利,無意中得罪了很多人。常言道禍不單行,果不其然:潘嶽被下放到河陽做縣令的這一年,他的妻子楊氏就意外病逝了。潘楊平日感情甚好,無奈卻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場“餘生也晚,無由得見”的悲哀。痛定思痛的潘嶽將思念亡妻的情感,轉化為第三方媒介——文字,這便是其日後享譽天下的名作《悼亡詩》:
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
清商應秋至,溽暑隨節闌。
凜凜涼風升,始覺夏衾單。
豈曰無重纊(絲綿),誰與同歲寒。
……
當時潘嶽任職的河陽,南臨黃河,北靠邙山,土壤雖肥沃,但老百姓一直難逃窮命。有古籍載之:“五穀宜其地,六畜宜其家,瓜瓠葷菜,百果俱備,此乃縣之福矣。”有此方法,再結合半丘陵地區十年九旱的特點,潘嶽開始號召百姓廣種桃李,綠化荒山。為把這一施政方針深入貫徹下去,他決定想點兒法子搞搞宣傳,於是找來幾個官衙的工作人員,描眉濃妝,穿上錦袍青冠,站在門口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地方戲。不一會兒,台下便人滿為患了,這時,潘嶽便命人適時地拿著上書“廣種桃李”的風箏去台下放起來(以此達到宣傳的目的)。
潘嶽在治理山水之際,還引領百姓在田間地頭、農家小院、道路兩旁等地方,栽種上果樹和花卉。每逢春至,河陽縣境內綠滿山川,孩童們多了玩樂的場所。每逢秋至,果蔬飄香,老百姓獲得了不少收益,因此,他們對待潘嶽就如看待親人一樣,常常戲稱他為帶領大家脫貧致富奔小康的“花縣令”。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誇獎,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老百姓的嘴巴是最好的傳播工具,口口相傳,潘嶽的個人品牌就這樣打出去了。
當然,能讓大家脫貧,還隻是潘嶽工作的第一步,他還要引導當地的精神文化建設。然而,山水治理起來倒還方便,但整治民風是教化人心,比之治理環境則更為困難。
首先潘嶽在自己的花園裏栽上一行行桃李(何彼穠矣,華如桃李),又在園內挖了一口澆花用的水井。除此之外,為處理民間鬥毆吵架的官司,他還專門做了十幾個尖底實木大水桶放在大堂之上。有一次鄰裏兩家因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鬧上公堂。潘嶽先給原告一隻尖底水桶,給被告一根扁擔、一條井繩,讓兩人去花園澆花。起初兩人各懷鬼胎,極不配合。但衙役在一旁監督著,他們也隻得互相協作。兩個人一人穿杠,一人汲水,統一上肩,一起行動。
勞累半天後,他們終於把花澆完了,但同時也沒了火氣(亦可說無力生氣),他倆互相看看,皆一臉愧色。再回到大堂之上,潘嶽問:官司還打嗎?二人皆低下腦袋,說不打了。潘嶽看他們都沒了火氣,便開始公平合理劃分責任,公正裁決。以後,凡是遇上這種案子,這種處理方法都屢試不爽。沒過多久,河陽民風大治。後來,河陽百姓為不忘花縣令恩德,便把潘嶽花園旁的一個小村改名為“花園頭”,把花園裏那口“澆花井”改稱作“潘嶽井”(古人視名為重,可見潘嶽在民間極受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