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流氓化”的大明王朝(2)(1 / 3)

朱元璋尤其重視對知識分子大腦的控製。他規定:“一切軍民利病,農工商賈皆可言之,惟生員不許建言。”這就杜絕了學生參與政治運動的可能。唐太宗通過科舉製度,把全社會的智力資源集中到功名利祿這一個指向,限製了智力活動的多極多向發展。不過在唐宋兩代,科舉製畢竟還發揮了許多正麵功能。而朱元璋的改革,將科舉變成了一種災難。他規定應試者隻能寫八股文,“專取《四子書》

及《易》《詩》《禮》《春秋》《禮記》命題。其文略仿宋經義,代古人語氣為之。體用排偶,謂之八股……”相對真知灼見,他更重視的是統一的規格,統一的口氣,統一的思想,以此來造成格式化的知識分子。明清兩代的讀書人因此隻能“以摘經擬題為誌,其所切者唯四子一經之箋、是窺是鑽,餘皆漫不加省”。“自四書一經之外,鹹束高閣,雖圖史滿前,皆不暇目。”

朱元璋治國措施的第二個核心,就是防止任何人覬覦他的權力。

為了便於管理,防止豪門巨戶的出現威脅朱家天下的安全,在他統治的三十一年之內,朱元璋屢興大獄,以種種借口,把全國的幾萬戶豪門大戶殺得所剩無幾。到1397年,即他死前一年,戶部向他報告,全國有七百畝以上土地的僅剩下一萬四千三百四十一戶,並且把其詳細名單送呈這位多疑的皇帝禦覽。朱元璋鬆了一口氣。

相對於富戶,那些開國元勳的威脅當然更大。在朱元璋的統治後期,他精心策劃了數次巨案,有效地清洗了當時上層社會幾乎所有智商比較高、權力比較大的人。他們之所以頭顱落地,原因很簡單:他們的才智對朱元璋的家業穩固構成威脅。他殺人不眨眼,“所殺的人,從開國元勳到列侯大將、部院大臣、諸司官吏到州縣胥役、進士監生、經生儒士、富人地主、僧道屠沽,以至親侄兒、親外甥,無人不殺,無人不可殺,一個個的殺,一家家的殺,有罪的殺,無罪的也殺,‘大戮官民,不分臧否’”。為了鞏固權力,他對什麼人都下得了手,甚至連自己的兒女親家李善長也不放過。

李善長是開國元勳,被殺時已經七十七歲,替朱元璋辦了三十九年事,位極人臣,為人也老實本分,本以為能把尊榮富貴享到頭,誰料朱元璋借口星象不吉,需要殺大臣應災,李家及其妻女弟侄家七十餘口被殺。由於需要殺的人太多,他也懶得編造像樣的借口,後來就一律說他們“串通”“謀反”。

朱元璋以流氓手段治國的第三個表現就是大搞特務治國。因為出身卑賤又防範心重,朱元璋對治下的臣民表現出強烈的不信任心理。因此他對臣民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包括私生活,表現出一種病態的關注。為了滿足這種病態心理,朱元璋在中國曆史上首創了類似秘密警察的特務組織——“錦衣衛”,用他們來監視全國臣民的一舉一動,並且明目張膽,毫無顧忌。錦衣衛“檢校”無事不查,無事不報,社會的每個層麵都在他們的偵察範圍內,人人懼怕,朱元璋卻十分欣賞,說“有此數人,譬如惡犬,人則怕”

(《國初事跡》)。

朱元璋生怕別人在背後議論自己,因此特別喜歡偵察臣下的私生活,“(宋濂)嚐與客飲,帝密遣人偵視。翌日,問濂昨飲酒否,坐客為誰,饌何物。濂具以實對。笑曰:‘誠然,卿不朕欺。’”老儒錢宰嫌政務太煩,作詩說:“四鼓冬冬起著衣,午門朝見尚嫌遲,何時得遂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特務偵知報告。第二天,“患者”在朝廷上召見錢宰,說“昨日好詩,然何嚐嫌汝,何不用憂字?”遂遣錢宰回籍,說:“朕今放汝去,好放心熟睡。”國子監祭酒宋訥有一天獨坐生氣,特務偷偷給他畫了張像,第二天“患者”拿給宋訥看,詢問他為什麼生氣。

朱元璋的子孫們更繼承太祖遺風,將國家恐怖主義推展到極致。明成祖朱棣上台後,對“錦衣衛”一家獨大還不放心,又設了“東廠”來與錦衣衛互相監督,後來又有“西廠”“內行廠”等陸續成立,以特務監視特務,讓特務相互競爭。明朝皇帝治國,大都不把法律當回事,也就是說對自己建立的“明規則”並不尊重,而是隨心所欲地法外施法,刑上加刑,國家在一定程度上實行黑社會式的治理方式。為了滿足皇帝們的窺探心理,特務們剌探的範圍無所不包,甚至一些張家長李家短,柴米油鹽之類的俗事也要彙報給皇上,在宮中當作笑話流傳。皇帝甚至派特務假冒仆役到大臣身邊充當臥底,有時長達十幾年之久。明末許多筆記小說都記載過一個類似的故事:一位提兵在外的大員,身邊有個多年隨侍的仆人,極受信任。一日,這仆人突然來辭行,因主人竭力挽留,才說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原來他是東廠的探子,多年來一直負責監視主人的一切行動,由於主人長期以來行為端正,東廠當局認為無須再加以監視,所以召他回去另安排任務。主人得知這些情況,嚇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