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愬說完,滿座皆服。
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必有其緣由。
與諸君共勉!
元和十二年十一月一日,皇帝李純登興安門,接受獻俘,淮西叛軍首惡吳元濟被當做畜生一樣押到皇家祖廟獻祭,儀式過後,長安獨柳之下,吳元濟接受了一刀兩斷的結局。
從公元783年李希烈叛唐開始,到元和十二年(817年)結束,近五十年裏,傳三姓四將,淮西幾代叛軍首領做的惡都報在了吳元濟一個人頭上。天做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倘若吳元濟在接替老爹職位時看清形勢,或許一生可以平平安安榮華富貴,可惜他被眼前的利益迷惑了。他以為淮西始終是鐵板一塊,他以為官軍永遠到不了蔡州城下,他以為自己身後是不可撼動的高山,慕然回首,才猛然發現,自己所依靠的不過是一座冰山,李愬拿一顆小小火種,便融化了淮西整座冰山。
世界萬物瞬息萬變,沒有什麼一成不變,沒有什麼不可能!
對於李愬的這次奇襲,同時代的詩人劉禹錫留下了三首詩,不妨一起欣賞一下。
平蔡州
作者: 劉禹錫
一
蔡州城中眾心死,妖星夜落照壕水。
漢家飛將下天來,馬棰一揮門洞開。
賊徒崩騰望旗拜,有若群蟄驚春雷。
狂童麵縛登檻車,太白夭矯垂捷書。
相公從容來鎮撫,常侍郊迎負文弩。
四人歸業閭裏閑,小兒跳踉健兒舞。
二
汝南晨雞喔喔鳴,城頭鼓角音和平。
路旁老人憶舊事,相與感激皆涕零。
老人收泣前置辭,官軍入城人不知。
忽驚元和十二載,重見天寶承平時。
三
九衢車馬渾渾流,使臣來獻淮西囚。
四夷聞風失匕箸,天子受賀登高樓。
妖童擢發不足數,血汙城西一杯土。
南烽無火楚澤閑,夜行不鎖穆陵關。
策勳禮畢天下泰,猛士按劍看恒山
如果說劉禹錫是遠距離看這場雪夜奇襲,那麼與劉禹錫同時代的韓愈則是近距離甚至零距離觀看這場奇襲。李愬夜襲蔡州時,韓愈正擔任裴度的行軍司馬,近距離地接觸了蔡州戰事。
戰後論功行賞,李純讓韓愈撰文立碑,紀念這次偉大的勝利。接到聖諭,韓愈“公退齋戒坐子閣,濡染大筆何淋漓。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李商隱?《平淮西碑》)”。碑文一千八百字,如行雲流水,如大江出峽,汪洋恣意,一揮而就。文章之華美,所謂“下筆煙飛雲動,落紙鸞回鳳驚”。勒碑之時,國人視為奇文爭相誦之。
然而,令韓愈沒有想到的是,由於他在碑文中突出了裴度的功勞,引起了李愬一方的不滿,李愬的妻子是唐安公主(唐憲宗姑母)的女兒,可以在皇宮出入。在她的攛掇下,皇帝李純下令磨去韓愈的碑文,讓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撰寫。到了宋代,又有好事者把“顛倒的曆史再顛倒過來”,磨去段文,重刻韓文,但是已經不是韓愈的手跡了。
如此一來,《平淮西碑》就成了經典,形成了獨特的一碑兩文,一篇是韓愈的,一篇是翰林學士段文昌的。
北宋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軾被貶途中看到這塊碑,於是賦詩一首:
《平淮西碑》作者
宋?蘇軾
淮西功業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
千古殘碑人膾炙,不知世有段文昌。
什麼是曆史,這就是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