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一闊臉就變,所砍頭漸多”——君臣間的交誼(2 / 3)

徐達為人“言簡慮精,在軍,令出不二,諸將奉持凜凜,而帝前恭謹如不能言”。朱元璋曾經稱讚他說:“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婦女無所愛,財寶無所取,中正無疵,昭明乎日月,大將軍一人而已。”由於徐達戰功卓著,朱元璋對徐達很優待,徐達“每歲春出,冬暮召還,以為常。還輒上將印賜休沐宴見,歡飲有布衣兄弟稱,而達愈恭慎。帝嚐從容言曰:‘徐兄功大,未有寧居,可賜以舊邸。’舊邸者,太袓為吳王時所居也。達固辭。一日,帝與達之邸,強飲之醉,而蒙之被,昇臥正寢。達醒,驚趨下階,俯伏呼死罪。帝覘之,大悅,乃命有司即舊邸前治甲第,表其坊曰:‘大功’”。

劉基(1310——1375年),字伯溫,青田人。劉基“博通經史,於書無不窺,尤精象緯之學”。在當時,被認為是“諸葛孔明儔也”為躲避戰亂,隱居在家鄉。朱元璋攻下金華後,聽說劉基、宋濂等人的賢名,便具禮聘請他們出山輔佐自己,劉基沒有答應,再次請,劉基才出山。劉基向朱元璋獻先破陳友諒後滅張士誠、然後北向中原以圖王業之策。當時陳友諒軍勢盛大,攻陷太平,準備東下,朱元璋手下諸將領有的主張投降,有的主張逃到鍾山去,而劉基“張目不言”。太袓召入內,基奮曰:“‘主降及奔者可斬也!……賊驕矣,待其深入,伏兵邀取之,易耳。天道後舉者勝,取威製敵,以成王業,在此舉矣。’太袓用其策,誘友諒至,大破之”。陳友諒攻占安慶,朱元璋自己帶兵去攻打,從早打到晚,攻不下來。“基請徑趨江州,搗友諒巢穴,遂悉軍西上,友諒出不意,帥妻子奔武昌,江州降。”在同陳友諒鄱陽湖決戰中,朱元璋親乘戰船督戰,“基侍側。忽躍起大呼,趣太袓更舟,太袓倉卒徙別舸,坐未定,飛炮擊舊所禦舟立碎”。

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八月,朱元璋滅陳友諒,然後“取士誠,北伐中原,遂成帝業,略如基謀”。建立明朝後,朱元璋“大封功臣,授基開國翊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上護軍,封誠意伯。祿二百四十石”。劉基為人“性剛嫉惡,與物多忤”。朱元璋經常與他密議政事,劉基“論天下安危,義形於色。帝察其至誠,任以心膂。每召基,輒屏人密語移時,基亦自謂不世遇,知無不言。遇急難,勇氣奮發,計劃立定,人莫能測。以聽,常呼為老先生而不名,曰:“吾子房也。”

宋濂(1309——1381年),字景謙,浦江人。宋濂是一個文臣,明代禮儀的製作,大多由他裁定,因而他被推為明朝國文臣之首。宋濂以自己淵博的學識,以古論今,為朱元璋建立帝業,提了許多建議。一次,朱元璋請宋濂講《春秋》、《左傳》,宋濂說:“《春秋》乃孔子褒善貶惡之書,苟能遵行,則賞罰適中,天下可定也。”他還對朱元璋說:“得天下以人心為本,人心不固,雖金帛充軔,將焉用之?”有一年,天多次降下甘露,朱兀璋向宋濂問災祥之故,對曰:“受命不於天,於其人;休符不於祥,於其仁。《春秋》書異不書祥,為是故也”。

宋濂“自少至老,未嚐一日去書卷。於學無所不通,為文醇深演迤,與古作者並。在朝郊社宗廟山川百神之典,朝會宴享,律曆衣冠之製,四裔貢賦,賞勞之儀,旁及元勳、巨卿碑記刻石之辭,鹹以委濂”。為此,朱元璋對宋濂優禮待之,“每燕見必設坐命茶,每旦必令侍膳”。“又嚐調甘露於湯,手酌以飲濂,曰:‘此能愈疾延年,願與卿共之。’又詔太子賜濂良馬,複為製《白馬歌》一章,亦命侍臣和焉。其寵待如此”。洪武十年(1377年),宋濂承旨致仕,朱元璋賞賜給他“禦製文集及綺帛,問濂年幾何,曰:‘六十有八。’帝乃曰:‘藏此綺三十二年,作百歲衣可也。’”

朱升(1299——1370年),字允升,休寧人。至正四年(1344年),朱升登鄉貢進士第二名。八年,任池州路學正。十二年,“秩滿南歸”,在家鄉石門山隱居。至正十七年(1357年),朱元璋“率諸將親征浙東道徽州”,親自登門去拜訪朱升。朱升向他獻上著名的三策,“丁酉(1357年),天兵下徽,上素聞升名,潛就訪之,升因進三策曰:‘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上大悅。命預帷幄密議,所居梅花初月樓,上親蒞宸翰賜焉。”朱升加入朱元璋的軍隊後,立下了卓越的戰功。朱元璋進攻徽州時,元軍福童八元帥等在徽州“練兵完城,堅守拒命”。朱升獨自一人去城下說降,他說:“江南行省平章吳國公,智量英武,一代真主也。將軍可早為善後之計,全萬民之命。”福童等人素服升有先見,遂開城出降。

至正十八年(1358年)十一月,金華“久拒不下”,朱升建議朱元璋親自前往指揮。朱元璋“因問兵要”,朱升說:“殺降不祥,惟不嗜殺人者天下無敵,五、七年為政於天下,乃成數也。”朱元璋采納了他的建議,十二月攻下了金華。打下金華後,朱升向朱元捧推薦了“浙東四賢”中的劉基、葉琛、章溢三人。他們的加入,對朱元璋事業的發展,起了重大的作用。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七月,朱元璋同陳友諒在鄱陽湖激戰三十六天,朱元璋在箭雨中親“坐胡床指揮”。朱升見了,連忙將朱元璋棒進船艙,而賊發流矢,已中胡床板矣。朱升不僅有武功,而且有文治。“升於明興之初,參讚帷幄,兼知製誥,一切典製,多出其手,與陶安、宋濂等名望相埒。”朱元璋登基做了皇帝,朱升等人為他製定禮儀,還專門為朱元璋製定祭祀、齋戒禮,寫了《齋戒文》,編纂《女誡》,為朱元璋寫了封賞李善長、徐達、常遇春等人的誥書。

(一)劉邦誅戮功臣

楚漢戰爭中',劉邦為了爭取和團結反項羽的力量,不得不分封了一批異姓王。這些人不但有廣大的領地,而且握有重兵,他們並不十分聽從劉邦指揮。項羽未敗時,劉邦極力拉攏和遷就他們。項羽被消滅後,劉邦認為這些異姓王是對劉姓皇權的一個很大威脅,就不能再容忍他們的存在了。

楚王韓信便是劉邦第一個要除掉的。早在楚漢戰爭最緊要的時刻,韓信曾經逼劉邦封他為齊王。楚漢戰爭一結束,劉邦就奪了韓信的兵權,移封他為楚王。韓信初到楚地,巡行所轄縣邑,出入陳列兵仗。有人據此告發韓信想謀反,劉邦釆用陳平偽遊雲夢之計,以會諸侯於陳(今河南淮陽)為名,召韓信前來朝會。韓信知道劉邦不相信自己,但自己又沒有罪,便去見劉邦。“高袓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信至洛陽,赦以為淮陰侯。”韓信明白劉邦害怕自己的才能,稱病不上朝,“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漢高祖十年(前197年),陳豨造反,劉邦領兵去討伐,韓信沒有隨征。這時有人報告呂後,說韓信要造反。呂後便與相國蕭何定計,“詐令人從帝所來,稱豨已破,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病,強入賀。’信入,呂後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計,反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劉邦破陳豨回來,聽說韓信已經被殺,非常高興。

梁王彭越(?——前196年),字仲。先跟隨項羽,後來率兵投奔劉邦,攻略梁地,多建奇功,封梁王。劉邦出兵討伐陳豨時,命令彭越出兵同行,彭越稱病不去,受到劉邦指責。部將扈輒勸彭越造反,彭越沒有聽從。梁國太仆犯了罪,逃到劉邦那裏報告說梁王要叛亂,“於是上使使掩捕梁王,囚之洛陽,有司治,反形已具”。劉邦貶彭越為庶人,流放西蜀青衣。彭越走到鄭地時,遇到呂後從長安前往洛陽,便向呂後哭訴,表示願意回家鄉昌邑去。呂後假意答應,帶著彭越回到洛陽。呂後對劉邦說:“彭越,壯士也。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妾謹與倶來。”於是,呂後指示舍人告發彭越又要謀反,於是殺了彭越的三族。

淮南王英布(?——前195年),原來是項羽手下的一員猛將,英勇善戰,後來被謀士隨何說動歸漢,輔佐劉邦定天下,封淮南王。漢高袓十一年(前196年)正月,韓信被殺,英布心裏很恐懼。夏季,彭越又被殺,劉邦還把彭越煮成肉醬,遍賜諸侯。英布“見醢,因大恐”,悄悄命令部下集結軍隊,以防劉邦來收捕他。正在這時,英布懷疑中大夫賁赫與家姬私通,準備抓他,賁赫就逃到長安,上書告發英布謀反。劉邦“以其書語蕭相國,蕭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英布發現賁赫逃走,知道劉邦定會相信他的話,便殺了賁赫的全家,發兵造反。劉邦親自帶兵出征。漢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初,英布戰敗,逃到番陽被鄉民所殺。

在此前後,劉邦又分別消滅了趙王張敖、韓王信、燕王臧荼以及臧荼被殺後繼封的燕王盧綰。

(二)朱元璋炮打功臣樓

趙翼在《廿二史劄記》中談到朱元璋殺害功臣時說:“明袓借諸功臣以取天下,及天下既定,即盡舉取天下之人而盡殺之,其殘忍實千古所未有。”自洪武十三年(1380年)至二十六年(1393年)的十幾年中,朱元璋製造了胡惟庸(?——1380年)、藍玉(?——1393年)兩個黨獄,功臣幾乎被誅殺一空。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發。胡惟庸,鳳陽定遠人,是最早跟隨朱元璋的文臣之一。洪武三年0370年)任參政知事,洪武六年升為中書省右丞相。胡惟庸做了丞相後,“專生殺黜陟,以恣威福,內外諸司封事入奏,惟庸先取視之”。大將軍徐達、誠意伯劉基都曾經提醒過朱元璋,說胡惟庸不適合做丞相。劉基越過中書省直接向皇帝奏事,為此,胡惟庸深恨劉基。不久,劉基患病,胡惟庸“覘上念基怠,乃陽為好者,以正月朔挾醫來視疾。基飲之,覺有物積胸中,如拳石”。劉基找機會將這件事報告給朱元璋,朱元璋不加理睬。過了三個月,劉基病重,朱元璋才派人去探視,知道劉基的病不會好了,便派驛船護送他回鄉。回鄉不久,劉基就去世了。因此,錢謙益說:“胡惟庸之毒誠意也,奉上命挾醫而往。”

胡惟庸權勢日盛,朱元璋對他很不放心。洪武十二年(1379年)十二月,中丞塗節告發說劉基是被胡惟庸毒死的,朱元璋追究起劉基的死狀。胡惟庸背後議論說:“主上草菅勳舊臣,何有我?”這件事過後不到一個月,即洪武十三年正月,朱元璋即以謀反罪殺了胡惟庸。據載:“正月戊戌,惟庸詭言第中井出醴泉,邀帝臨幸,帝許之。駕出西華門,內使雲奇衝蹕道,勒馬銜言狀,氣方勃,舌鴃不能達意,太袓怒其不敬,左右撾捶亂下,雲奇右臂將折,垂斃,猶指賊臣第,弗為痛縮。上悟,乃登城望其第,藏兵複壁間,刀槊林立,即發羽林掩捕,考掠具狀,磔於市。”但《國史考異》卻說:“雲奇之事,國史野史一無可考。……鑿空說鬼,有識者所不道。”

胡惟庸案涉及麵本來不大,同誅者不過陳寧、塗節數人,“致胡黨之獄,則在二十三年,距惟庸死時已十餘年”。李善長、宋濂等都受到了牽連。太仆寺丞李存義是李善長的弟弟,他的兒子娶胡惟庸的女兒為妻,因此被定為胡黨。

朱元璋看在李善長的麵子上,沒有治李存義大罪。可是李善長卻沒有去謝恩,朱元璋非常惱火。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李善長的家奴盧仲謙等人“亦告善長與胡惟庸通賂遺交私語”。於是李善長的罪名成立了:身為元勳國戚,知逆謀而不揭發,猶豫觀望,心懷兩端,大逆不道。正巧這時有人說星變,占卜應當殺大臣應災。朱元璋便利用這個機會殺了當時已經77歲高齡的李善長及其妻女弟侄一千二百七十餘人。

位居文臣之首的宋濂也未能逃過厄運。盡管宋濂為人一向誠實謹慎,朱元璋也不相信他。一次,宋濂“與客飲,帝密使人偵視。翌日,問濂:‘昨飲酒否?坐客為誰,饌何物?’濂具以實對。笑曰:‘誠然,卿不朕欺。’”

胡惟庸被殺時,宋濂已經退休還鄉好幾年了,他的孫子宋慎牽連進胡黨案中被殺,並被抄家。朱元璋下令逮捕宋濂,戴著鐐銬押解進京,“上怒,欲誅之。皇後諫曰:‘民間延一師,尚始終不忘恭敬。宋先生親教太子諸王,豈忍殺之?且宋先生家居,寧知朝廷事耶?’上意解。濂得發茂州安置,行至夔州,以疾卒。”

胡惟庸黨獄“族誅至三萬餘人”。朱元璋還特意寫了詔書,羅列胡黨的罪狀,並附著判決書,編成《昭示奸黨三錄》,布告天下。

胡惟庸黨獄之後,朱元璋還不放過剩下的功臣。“胡黨既誅,猶以為未盡,則二十六年又興藍黨之獄,於是諸功臣宿將始盡。”藍玉,“開平王常遇春婦弟也。長身赬麵,有勇略,從遇春麾下,每戰先登陷陣,所當無前”。洪武十二年封為永昌侯。朱元璋很器重他,有重大戰事,往往派他出征。他曾經征雲南,征漠北,戰功顯赫。藍玉功高位顯,未免輕狂失禮,遂以“粗暴取禍”。再加之胡黨案內被殺的葉昇,與藍玉是姻親,因而有人報告說藍玉參與了胡惟庸謀反。洪武二十六年,錦衣衛指揮蔣獻告發藍玉謀逆,藍玉入獄被殺。藍玉黨獄株連甚廣,“功臣文武大吏,以至偏裨將卒,坐黨論死者,可二萬人,蔓衍過於胡惟庸”。之後,朱元璋頒發了《逆黨錄》,其中有國公一人,列侯十三人,伯二人,都督十餘人,主要是功臣。洪武年間封侯五十人左右,胡、藍兩個黨獄就除掉了三十多人。

死於其他原因的功臣文武官員也很多。“茹太素以抗直不屈死,李仕魯以陳帝惑僧言,命武士捽死於階下,王樸、張衡倶以言事死……文臣亦多冤死。”戰功卓著的武將馮勝、傅友德、徐達也是被朱元璋害死的。

馮勝(?——1395年),“雄勇多智”,“喜讀書,通兵法”,與朱元璋“親同骨肉,十餘年間除肘腋之患,建爪牙之功,平定中原,佐成混一”,隻因為“數以細故失帝意”,於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賜死”。

傅友德(?——1394年)跟隨朱元璋“身冒百死,自偏禆至大將,每戰必先士卒,雖被創,戰益力,以故所至立功”,在征西蜀時“功為第一”。因傅友德於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請懷遠田千畝,帝不悅”,於洪武二十七年(1314年)“賜死”。

徐達功高位顯,死得較早。朱元璋不放心諸功臣,經常微行查訪他們。

“太祖喜微行,每至徐太傅家。一日,太傅病篤,帝忽至,太傅自枕蓐下出一劍,以示帝曰:‘戒之!戒之!若他人,得以戮汝也。’自後諸功臣家不複至矣。”徐達生背疽,“疾篤,帝數往視之,大集醫徒,治療且久。病少差,帝忽賜膳,魏公對使者流涕而食之,密令醫人逃去。未幾,告薨。”吳晗在《朱元璋傳》中說:“徐達為開國功臣第一。洪武十八年生背疽,據說這病最忌吃蒸鵝,病重時元璋卻特賜蒸鵝,徐達流淚當著使臣的麵吃下,不多日就死了。”

三、政局變化與君臣交誼的變化

(一)李世民與魏征有始無終

魏征(580——643年),字玄成,魏州曲城(今屬山東)人。“少孤落魄,棄貲產不營,有大誌,通貫書術。”隋朝末年,天下大亂,魏征投瓦崗軍,後投唐,在太子李建成東宮任洗馬。玄武門之變後,有人向秦王李世民告發魏征,說他曾勸李建成殺害秦王。李世民立刻派人找來魏征,“責問曰:‘爾鬩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早從征言,不死今日之禍。’王器其直,無恨意。”李世民即位,即唐太宗,拜魏征為諫議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