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阿倍仲麻呂
唐代,中日兩國來往頻繁。日本經常由朝廷任命通曉經史或精通唐朝情況的官吏為大使、副使。使團成員中,往往有十幾名或二十名留學生、學問僧同行。這些留學生,在唐居留達二三十年之久,在中國文化方麵有很深的素養。其中最著名的當數阿倍仲麻呂。他的中文名字叫晁衡,晁或作朝,或作鼂,都是“朝臣”一詞的省略。僅從這個名字也可以看出他漢化的程度。晁衡生於日本文武帝二年(唐中宗嗣聖十五年,即698年),聰敏好學。在元正女帝靈龜二年(唐中宗神龍二年,即706年),十九歲時,被選為遣唐留學生。次年三月從難波(今大阪)動身,所幸海上風平浪靜,得以順利進入中土,並抵京城長安。經過朝廷的特許,他學於太學,與公卿貴族子弟同窗受業。學習期滿後,進士科考試及第,在唐為官。先後擔任左拾遺、左補闕、左散騎常侍、鎮南都護、安南節度使等職,並終老於唐,享年七十三歲。在唐達五十三年之久,他把大半生的心血傾灑在中華大地上。
晁衡結識了不少中國友人,大詩人李白、王維、儲光羲等,都與他有深厚的友誼。早在他從太學卒業不久任司經局校書時,就與兗州(今山東兗州)人、開元進士、詩人儲光羲訂交。光羲有《洛中貽朝校書衡》詩謂:
萬國朝天中,東隅道最長。朝生美無度,高駕仕春坊。出入蓬山裏,逍遙伊水旁。伯鸞遊太學,中夜一相望。落日懸高殿,秋風入洞房;屢言相去遠,不覺生朝光。
晁衡與進士、秘書少監趙驊(字雲卿)及擔任過刑部侍郎、秘書監等職的包佶(字幼正)也是好友。開元二十二年(734年)冬,晁衡感到留唐已十七年,思念故土,以雙親年邁為由請歸。包佶聞訊,作《送日本國聘賀使晁巨卿東歸》詩,為他送行,詩曰:
上才生下國,東海是西鄰。九譯蕃君使,千年聖主臣。野情偏得禮,木性本含真。錦帆乘風轉,金裝照地新。孤城開蜃閣,曉日上朱輪。早識來朝歲,塗山玉帛均。
趙驊也寫了《送晁補闕歸日本國》詩:
西掖承休浣,東隅返故林。來稱郯子學,歸是越人吟。馬上秋郊遠,舟中曙海陰。知君懷魏闕,萬裏獨搖心。
但唐玄宗很器重晁衡,挽留他繼續任職,以致未能成行。天寶十二年(753年),晁衡已五十六歲,再次請求返國。玄宗同意,並破例任命他為使節。晁衡對此很感激,賦詩曰:
銜命將辭國,非才忝侍臣。天中戀明主,海外憶慈親。伏奏違金闕,驂騑去玉津。蓬萊鄉路遠,若木故園林。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
王維不僅寫了送別詩,還冠以長序,文采斑斕,膾炙人口。序中有謂:
“……晁司馬結發遊聖,負笈辭親……名成太學,官至客卿。……黃雀之風動地,黑蜃之氣成雲;淼不知其所之,何相思之可寄。嘻!去帝鄉之故舊,謁本朝之君臣,詠七子之詩,佩兩國之印……子其行乎,餘贈言者。”詩曰:
積水不可極,安知滄海東;九州何處遠,萬裏若乘空。向國唯看日,歸帆但信風;螯身映天黑,魚眼射波紅。鄉樹扶桑外,主人孤島中。別離方異域,音信若未通。
但天有不測風雲,晁衡的歸舟抵琉球後,又被逆風吹到安南,死難者一百七十餘人。所幸晁衡等十餘人死裏逃生,經長時間的艱難跋涉,又回到長安。曾有消息誤傳晁衡已去世,他的好友李白聞訊後作《哭晁卿衡》詩哀悼曰:
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
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
晁衡的好友,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人。如魏萬,喜歡穿日本裘,洋洋得意,就是用晁衡送給他的布縫製而成的。
二、魯迅
1904年9月,魯迅從東京至仙台,進入仙台醫學專門學校攻讀。講授骨學與解剖學等課程的教授,是黑瘦、八字須、戴著眼鏡的藤野嚴九郎(1874——1945年)。這位先生衣著樸素,有時忘記打領結,冬天穿一件舊外套,寒顫顫的。有一回坐火車,管車的看他那副寒磣樣,竟然疑心他是扒手,叫乘客小心。但是,他卻是位慈愛、熱心的老師,非常關心魯迅。他每星期都將魯迅的課堂筆記拿去,從頭到末,用紅筆添改過,不但增加了許多脫漏之處,連文法的錯誤,也都一一訂正。後來,魯迅的思想驟起波瀾。在學習細菌學時,細菌的形狀是全用電影來顯示的,有時快下課時,便加映一些時事幻燈片。當時日俄戰爭剛結束,加映的便都是日本打敗俄國的“戰績”。有一次,魯迅看到據說是替俄國軍隊當偵探的中國人,被日本軍隊抓住槍斃,圍觀的也是一群中國人,他們竟無動於衷。魯迅憤然退場。他嚴肅思考後,痛切地感到:醫學對於中國的社會改造,並不是至關重要的;如果思想不覺悟,即使體格如何健壯,也隻能做槍斃示眾的材料,或當麻木的觀眾。首要的是改變人的精神,而改變精神的有力工具是文藝。他終於退學,將不願再學醫學的想法告訴藤野先生。藤野先生歎息著,魯迅臨走的前幾天,他特意贈送一張照片,背麵寫著“惜別”二字。還說希望魯迅將來也送給他照片,並常寫信給他告知近況。多年以後,魯迅深沉地回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