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怎地,我總還時時記起他,在我所認為我師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給我鼓勵的一個。有時我常常想:他的對於我的熱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誨,小而言之,是為中國,就是希望中國有新的醫學;大而言之,是為學術,就是希望新的醫學傳到中國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裏和心裏是偉大的,雖然他的姓名並不為許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講義,我曾經訂成三厚本,收藏著的,將作為永久的紀念……他的照相至今還掛在我北京寓居的東牆上,書桌對麵。每當夜間頓挫的話來,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而且增加勇氣了,於是點上一枝煙,再繼續寫些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惡痛疾的文字。
這篇文章不僅是教育史上珍貴的一頁,也是中日人民友誼史上令人回味的一頁。
1934年,魯迅的日本友人增田涉計劃出版《魯迅選集》時,曾寫信征求魯迅的意見:選收哪些文章好。魯迅回信說:選什麼文章“請全權辦理”,“隻有《藤野先生》一文,請譯出補進去。”由此不難看出魯迅對藤野先生的深情。事實上,魯迅在晚年給日本朋友寫信時,多次詢問藤野先生的下落,但都無音信。1936年夏天,增田涉專程去上海探視病中的魯迅時,魯迅仍然緬懷著藤野先生,並說:“從沒有信息來看,也許藤野先生已經逝世了。”
其實,此時的藤野先生還健在。他於1915年離開了仙台醫專,不久回到家鄉開設了一個為農民治病的診所,默默無聞地工作著。後來,他終於知道了魯迅寫他的文章,他對其子藤野恒彌說:“魯迅這個名字,我是第一次聽到。肯定無疑,這就是當時的周樹人。在醫專時代我教過他,並給他改過筆記,這些事,我都記得。但是,他能成為這樣一個偉人,我當時一點苗頭也沒有看出。他真是有出息。在我教過的學生中出現這樣一個大人物,我很高興。”魯迅逝世的消息傳到日本後,藤野先生接受了記者的釆訪,表示了深切的哀悼,還用毛筆寫了“謹憶周樹人君”。1945年8月11日,藤野先生病逝,終年七十歲。1956年8月,在福井縣的足羽山上建立了藤野先生紀念碑。碑上的“藤野嚴九郎”幾個字由魯迅夫人許廣平題署,並鐫刻著從藤野先生贈給魯迅的照片上臨摹的“惜別”二字,當地人都稱此碑為“惜別”碑。魯迅與藤野先生的友誼,將永遠鐫刻在中日兩國人民的心中。
二、郭沫若
(一)郭沬若與小野寺
郭沫若於1918年秋,從岡山第六高等學校升入九州帝國大學醫學部,教授內科學的老師是小野寺直助教授。他對耳聾重聽的郭沫若很關切,親自為他訂正筆記,指導他如何進行實習診察,並邀請郭沫若和同窗去他家中做客。他反對種族歧視,同情中國留學生。
1923年,郭沫若在九州帝國大學畢業,獲醫學士學位。但回國後,因耳聾重聽等原因,未能行醫,活躍在文壇與政壇。第一次中國大革命失敗後,郭沫若亡命日本,從事金文、甲骨文等古文字學、曆史學的研究。1932年底,小野寺直助獲悉郭沫若在日本,很高興地馳函,勸他研究東洋醫學史。郭沫若讀到此信後,很快便給這位恩師複信:
小野寺先生惠鑒:
今日得奉大劄,欣喜無似。自離母校,因東奔西走,素闕箋候。數年來流寓貴邦,亦因種種關係,未得趨承明教,恕罪恕罪。東洋醫學史誠如尊言,急宜研究,然此事似非一朝一夕及個人資力所能為者。綆短汲深,仆非所器也,奈何奈何!前在學時,側聞先生於敝國陶磁造詣殊勝,想尊藏必多逸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