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利瑪竇
利瑪竇,全名瑪泰奧·利奇(MatteoRicci)。“利”字,是他的姓的第一個音節Ri的音譯,“瑪竇”,則是其聖名Matteo的音節。他是意大利人,出身貴族家庭,生於1552年。十六歲時奉父命至羅馬神學院學習法律,1571年加入耶穌會。利瑪竇二十六歲時,曾與意大利籍神父羅明堅(1543——1607年)同赴印度傳教。明朝萬曆十年(1582年),三十一歲的利瑪竇應羅明堅的請求,到了澳門,從此開始了在中國漫長的傳教生涯。雖然,他並非一帆風順,並曾遭受過嚴重的困難與挫折,但實踐證明,他是一個非常善於交際的人。上至達官公卿,下至平民百姓,從地方到北京,都有不少人與他交往,有幾位還成了他的好友,對於他的傳教,特別是中西文化的交流,鼎力相助。如果利瑪竇沒有這些中國友人的幫助,肯定一事無成。據文獻査考,與利瑪竇有過交往的國人,起碼有一百三十餘人,其中有權勢傾國的大宦官馮保,大學士葉向高(1559——1627)年,光宗時為內閣首輔)、沈一貫(1531——1615年),名流李贄、湯顯祖1616年)、李日華(1565——1635年)、王樵(1521——1599年)、王肯堂(王樵子)、焦跋(1541——1620年)、徐光啟(1562——1633年)、沈德符(1578—1642年)、馮時可、鄒元標(1551——1624年),袁宏道、袁中道弟兄,及王泮、瞿汝夔等。現舉例略述之。
王泮,任過肇慶知府、嶺西道尹等職。他積極支持利瑪竇在肇慶城西郊建立教堂,並手書“仙花寺”、“西來淨土”兩方匾額,掛在門楣和中堂。升任道尹後,又請利瑪竇將他從歐洲帶來的世界地圖,重新繪製,將中國置於全圖的中央,以滿足中國人以天朝、天下中心自居的心理。並放大地圖,以《山海輿地全圖》的名稱刊印。這不僅使很多國人第一次看到了世界地圖,從而眼界大開,對擴大利瑪竇的知名度、社會影響,也起了重要作用。無怪乎利瑪竇洋洋自得地寫道:“實際上正是這有趣的東西,使得很多中國人上了使徒彼得的鉤。”可惜後來因故雙方斷絕了往來。
瞿汝夔,字太素,江蘇常熟人。其父瞿景淳(1507——1569年)曾任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總校永樂大典,修嘉靖實錄。正是由於這樣的家庭背景,他得以廣交友,雖家業敗盡,仍浪跡天涯,乞食侯門。在韶州,他對利瑪竇十分欽佩,拜其為師,學習數學、製作技藝。正是由於他的穿針引線,利瑪竇才認識不少韶州的官員及知識界名流。尤其值得稱道的是,瞿汝夔聰穎過人,他不僅跟利瑪竇學習《同文算法》、《渾蓋圖說》、《歐幾裏得幾何》,還將《歐幾裏得幾何》這部幾何學著作的第一卷譯成中文。這在中國數學史上,是一件破天荒的事。瞿汝夔還給利瑪竇出了一著高招,建議他易服,不穿僧服穿儒服。從此利瑪竇搖身一變,儼然是一名文士。這對他與中國人的交遊,無疑是拉近距離,方便多了。
李贄,他與利瑪竇在萬曆年間有過幾次會麵。李贄的《續焚書》卷二《與友人書》,曾記述他們往來的情況。他盛讚利瑪竇經過向中國學者虛心請教,刻苦學習後,“今盡能言我此間之言,作此間之文字,行此間之儀禮,是一極標致人也。中極玲瓏,外極樸實”。但是,他對利瑪竇來中國到底幹什麼,並不清楚,是抱懷疑態度的。不過,李贄斷定,他絕不是企圖用天主耶穌來代替周公、孔子的學問,倘誰這樣想,則未免太蠢了。
據今人研究,李贄與利瑪竇第一次會見是在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利瑪竇從北京返回南京以後。關於這次見麵的詳細情形,以另一位傳教士裴化行的《利瑪竇司鐸和當代中國社會》第一冊的記載最為具體:“那位嘯傲王侯目空一世,不肯輕易晉謁達官顯宦的李贄和尚,竟不惜紆尊枉駕先來拜訪利公。利公前往答拜的時候,他帶了許多隨侍左右的子弟們簇擁著出來相見,彼此暢談宗教,談得很久,但他不肯討論也不肯辯駁,隻說你們的天主教是好的。他送給利公兩把扇子,上麵寫著兩首小詩,是他親筆寫作;這兩首詩後來有許多人抄讀,還收入他的詩集中,刊印出來。末了,他命人把利公的《交友論》謄錄了好幾份,加上幾句推崇的話,寄給他湖廣一帶為數很多的門生。”李贄贈利瑪竇的詩是:“逍遙下北溟,迤邐向南征。刹利標名姓,仙山紀水程。回首十萬裏,舉目九重城。觀國之光未,中天日正明。”當然,這不過是一時應酬之作,盡禮節而已。利瑪竇後來說此詩堆砌典故,無實質內容,可見這位洋和尚對中國古詩已很通曉了。顯然,李贄對待利瑪竇是熱情友好的,但是,難免仍心存隔膜。這在當時的曆史條件下,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難以避免的。以後,李贄在濟寧又和利瑪竇有過兩次會麵,基本上是禮節性的拜訪。而且李贄處於隆重接待利瑪竇的濟寧漕運總督劉東星的陪客位置上,態度不亢不卑,這還是值得稱道的。
徐光啟是我國古代科技史上傑出的科學家,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先驅者。他的光輝成就,是與利瑪竇密不可分的。《明史》說徐光啟“從西洋人利瑪竇學天文、曆算、火器,盡其術,遂遍習兵機、屯田、鹽策、水利諸書”,這是符合實際的。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春天,徐光啟赴北京應試,途經南京。此前,他早已聽說過利瑪竇的大名,後來又看到了利瑪竇繪製,並由趙可懷、吳中明“前後所勘輿圖”一一也就是刻在石頭上的《山海輿地全圖》,對利瑪竇心向往之。到南京後,他便特地去拜訪利瑪竇,交談甚歡。後來,徐光啟說聽了利瑪竇的高論,“為低徊久之”,“以為此海內博物通達君子”。兩年後,也就是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徐光啟再次去南京,雖然未能見到時已赴北京的利瑪竇,但他從另一位耶穌會士羅如望那裏,得到了利瑪竇所著《天主實義》等書,而且很快正式受洗入教,取名“保祿”(亦作“葆祿”),成為天主教徒,應當說,心靈上與利瑪竇是更加相通了。
次年,徐光啟考中進士,入翰林院,這就有機會經常向住在“四夷館”受到禮遇的利瑪竇請教。據徐光啟的友人茅元儀《與徐玄扈讚善書一》記述,徐光啟常常穿著普通百姓的服裝,步行去利瑪竇的住處,向利瑪竇請教天主教義、西方科技,利瑪竇“講究精密,承問衝虛”,使徐光啟很受教益。利瑪竇在南京撰《二十五言》,是論述個人宗教修養的,包括二十五個條目的著作,後由利瑪竇的另一位中國友人馮應京在獄中潤色,寫了序。馮應京被釋放,徐光啟又為此書作跋,這時已是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在跋文中,徐光啟盛讚利瑪竇篤信教義,博學多才,“其學無所不窺”,深感自己“間遊從請益,獲聞大旨也,則餘向所歎服者是乃糟粕煨燼,又是乃糟粕煨燼中萬分之一耳”。欽敬之心,溢於言表。萬曆三十八年0610年)四月中,利瑪竇在京病逝。在上海為父親守喪的徐光啟驚聞噩耗後,“哀之如師傅”。守製期滿後,他即趕回北京,為利瑪竇主持葬禮,時在萬曆三十九年十一月初一日(1611年12月4日)。徐光啟並將下棺時所用繩索保存起來,留作紀念,事實上,也是對利瑪竇不盡的追思。徐光啟是利瑪竇在中國最要好的朋友、學生,也是利瑪竇的友人中貢獻最大、最有影響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