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艾儒略
艾儒略(1582——1649年),原名朱利奧·阿萊尼,艾是他本名Aleni第一字的譯音,儒略是其聖名Julio的譯音,字思及。他是意大利人,出生於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布雷西亞。1603年在帕多瓦大學學習時,結識了德國傳教士鄧玉函(1576——1630年)由於他的聰慧和刻苦學習,不久成為知名的神學家和數學家。利瑪竇根據自己的傳教經驗,寫信給羅馬教廷,建議派一批精通天文學、數學的教士來中國傳教,以取悅於中國皇帝,便於天主教在中國立足。教廷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年底,艾儒略正是響應利瑪竇的召喚,在海上曆經風浪後,到達澳門的。旋即至內地廣州、揚州、陝西、山西、杭州、常熟、泉州、興化等地傳教。
《聖教信征》說艾儒略被目為“西來孔子”,這在中國外來宗教傳布史上是絕無僅有的,連利瑪竇也無此殊榮。艾儒略結交的上層權貴及學者名士很不少,包括大學士葉向高(1559——1627年),葉的兩個孫子、一個孫媳、一個曾孫,都因艾儒略的勸說而加入天主教;錢謙益的大弟子、後來以在桂林抗清殉難著名的瞿式耜(1590——1650年),也是由他親自洗禮的。以著《名山藏》而蜚聲學苑的何喬遠,也與他交好。巴黎國家圖書館有《熙朝崇正集》抄本一冊,第一集是福建士人所作,絕大部分都是贈給艾儒略的,達七十一人之多。其中有幾位並非福建人,而是流寓閩中的,但都有一定的社會知名度。方豪先生曾將這些人的名字一一列出,這部《崇正集》真是集一時之盛。
艾儒略與葉向高的交往,最為時人注目。天啟四年(1624年),葉向高罷相歸田,路過杭州,特意邀請艾儒略去福建。艾儒略一度住在葉向高家,論學論道,後來著有《三山論學記》。葉向高有詩題名《贈西國諸子》,實際上主要就是贈艾儒略的,詩曰:
天地信無垠,小智安足擬!爰有西方人,來自八萬裏。言慕中華風,深契吾儒理。著書多格言,結交皆賢士。淑詭良不矜,熙攘乃所鄙。聖化被九埏,殊文表同軌。拘儒徒管窺,達觀自一視。我亦與之遊,冷然得深旨。
同安人池顯方的贈詩,題名《贈遠西艾思及》,詩謂:
尊天天子貴,絕徼亦來庭。鄒衍之餘說,張騫所未經。五洲窮足力,七政佐心靈。何必曾聞見,成言在窗冥。
何喬遠的贈詩,有“並存宇宙內,誰複加臣仆”句,尤其耐人尋味。全詩是:
天地垂廣遠,日月轉雙轂。誰謂有覆幬,光明不照燭?其間名為人,誰不同性欲?有欲必有性,完本在先覺。艾公九萬裏,渡海行所學;其道在尊天,豈異洙泗躅?天地大矣哉,不是無脛足。安得一人教,普之極緬邈。惟此一性同,不在相貶駁。且吾孔聖尊,其西則蔥竺,並存宇宙內,誰複加臣仆?維此艾公學,千古入暘穀。吾喜得斯人,可明人世目。顧雖兼行持,蘧廬但一宿。善哉艾公譬,各自返茅屋。臨歧申贈辭,證明在會續。
三、湯若望
湯若望,原名Joannes Adam Schall Von Bell,德國穀洛月(Cologne)人,生於1591年,幼年肄業於本城耶穌會學校,1611年進耶穌會。他的第二個領洗名是“亞當”,於是取與“當”字聲音近似的“湯”為中國姓;“若望”是他第一個領洗名,有的文獻中也寫作“如望”、“儒望”。儒學袓師爺之一孟子曾謂:“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湯執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湯若望據此而字“道未”。天啟二年(1622年),湯若望與金尼閣等一起來我國,先至廣州,後去北京學習華語。在此期間,他曾三次預測月食,都很準確,從而聲名大振。他是利瑪竇之後最有影響的傳教士,對中國的政治、曆法,都產生過很大影響。
湯若望與順治皇帝的密切關係,被一些傳教士驚歎為奇遇。順治親政後,對湯若望優禮有加,尊稱他為“瑪法”(滿語,即可敬的爺爺),並曾感慨言之:“瑪法為人無比,別的人並不是愛我,隻是為利祿而當官,所以常來求恩,他卻表示對恩寵已滿足,這真是不愛利祿愛君主啊!”給他戴上“通玄教師”的桂冠,主持欽天監,這在中國曆史上是沒有先例的。從順治八年(1651年)至十四年(1657年),順治曾二十四次去湯若望館舍,與他交談。
湯若望對順治帝頗具影響力。其中最重要的,有兩件大事:一是順治十六年(1659年)七月鄭成功率抗清大軍北上,由長江西行,攻克南京,消息傳來,順治皇帝大驚,產生逃回關外的念頭,但經皇太後叱責後,竟暴跳如雷,拔出寶劍,劈碎禦座,聲言要親自出征,去南方討伐鄭成功。誰也沒法勸阻他。北京的各城門已貼出布告,表示皇上即將禦駕親征。這種輕率的冒險行為,引起京中各個階層的普遍驚慌。湯若望到宮中,向順治皇帝呈上奏疏,懇求他不可這樣做,不要把國家置於危險的境地。順治皇帝終於冷靜下來,放棄親自出征的打算,各城門又貼出新的布告,說明皇帝的出征已作罷。此事湯若望撰的《回憶錄》有詳細記載,木陳忞的《北遊集》也有簡略記載,陳垣先生認為,湯若望的記載是可信的。第二件大事是:確定康熙為順治的接班人。清初龔鼎孽著文稱頌湯若望的種種功德,有謂:“最後則直陳萬世之大計,更為舉朝所難言。”這是指順治議立嗣皇時,曾詢問過湯若望,“若望以康熙曾出痘,力主之,遂一言而定”。
湯若望與朝野上下很多人都有交誼。順治十八年(1661年),湯若望七十壽辰,京中大員紛紛慶賀,金之俊(曾任吏、兵、工三部尚書)稱讚若望“匡讚英主”,“非以術教而以身教”,“名業尊顯,不以形驕倨,士大夫之朝夕習於先生者,欽其卑牧,飲其和醇”。魏裔介(翰林院國史院庶吉士)則稱頌他的品德、學問,以及犯言直諫:“器大神宏,無愧於古之聖賢”,“青天白曰行事,光風霽月襟懷”,“博物君子,學貫天人”,“為西海之儒,即中華之大儒可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國家大事,有關係安危者,必直言以爭之;雖其疏章謹密不傳,然而調燮斡旋,不止一端……所謂以犯言敢諫為忠,救時行道為急者,先生之謂也”。一些名士還贈詩給湯若望,邵夔詩有“教主一天非異術,功專七克化群才”雲雲,“七克”指神修書《七克》。
康熙五年(1666年)八月十五日,湯若望棄世。他的墓,曆經三百多年的風風雨雨,至今仍保存完好(今北京市委黨校內),不時有中外人士前往憑吊。
四、大順軍、大西軍與傳教士
陝西是明末農民運動的發祥地,更是李自成(1606——1645年)大順軍的立足點。天啟五年(1625年),金尼閣(法蘭西人)神甫應陝西人王征、張鍾芳之邀,來到三原。半年後,住到西安城內。其後,經金尼閣、湯若望、郭納爵(葡萄牙人)、梅名高(葡萄牙人)等傳教士和中國信徒的努力,至崇禎十二年(1639年),西安府已“共有教友一二四〇”人,影響不可低估。此時農民大起義的烈火,早已成了燎原之勢。有無耶穌會信徒參加農民軍,至今沒有發現確切的材料予以斷定。崇禎十六年(1643年)十一月,李自成攻克西安,名曰稱王,實已稱帝。對於西安城內的耶穌會士,大順軍以禮相待,加以保護。破城後“被獲”的傳教士郭納爵、梅名高曾被農民軍的負責官員訊問,得知他倆是“遠道來華,惟為闡明真教,因即命釋放,並禁騷擾教堂”。可見大順軍對傳教士的態度是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