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命哲學(1 / 2)

中國傳統人生哲學主要以儒釋道(道家、道教)為主體,它是一種以生命問題為核心,以人性論與道德論(得“道”論、佛性論)為兩翼,以成聖成賢(得道、登仙、成佛)為終極目標的學說體係。其根本的理論宗旨在於通過對生命本質的求索,證明人之本質的道德性(或與道之同一性,或為佛性),從而使人們超越現實的具體生活而達到生命存在的本真,並進而成聖成賢、成仙了道或成佛。

(一)儒家的安貧樂道

孔子曾經自道雲:“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論語·述而》,《四書集注》,朱熹注,嶽麓書社1989年版。又曾稱讚顏回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論語·雍也》,同上。在艱苦貧乏的物質生活中,顏回獨能保持快樂;而他人見其如此,有不勝之憂慮。孔子不僅生活艱難,且時運常困頓,其他的人在此境況下早已是愁眉苦臉了,而孔子卻獨能樂亦在其中。這並不是說,孔顏皆自足於貧賤困境,喜歡這種十分艱苦的日常生活,而是他們將生活之狀態與生命之境界嚴格地加以區分,認為在生命的層麵去“求道、得道”並能“守道”,就能獲取最大最根本的人之生存的價值,故而可樂。而日常生活中的狀態是貧還是富,是達還是窮皆無足道哉。因之,宋大儒周敦頤寫道:

夫富貴,人所愛也。顏子不愛不求,而樂乎貧者,獨何心哉?天地間有至貴至愛可求,而異乎彼者,見其大而忘其小焉爾。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無不足則富貴貧賤處之一也。處之一,則能化而齊,故顏子亞聖。

“小”與“大”之區別,正在於生活與生命之分。關鍵在“處之一”,即人們無論在富貴裏還是貧賤中,皆能以生命之價值為重,而視生活為次;生命的滿足是最重要最根本的,生活狀態如何則可以不必在意的。由此,人們便可在貧窮困苦的生活中保持人之精神(生命)的大快樂。

(二)道家的“與道為一”

老子雲:“營魄抱一,能無離乎?摶氣致柔,能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民治國,能無知乎?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為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一”者,道也,人們若能與“道”為一且不離,就能複返“嬰兒”之天真且無知無欲無為之生命之境,是謂“玄德”。人對“道”之所“德”,實際上便是將肉體感性之生活完全合一於生命中之“道”,如此,便將人的有限之生活由“道”的無窮之途徑而趨於生命存在的無限,是為“長生久視”,是為“死而不亡”。由此,現實的日常生活在道家哲人的眼中,也被置於次要之地位,隻有那種有“道”之生活,即表現生命永恒之生活才是有價值的,而無生命之“道”的生活不啻如糞土一般:

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莊周笑謂楚使曰:“千金,重利也;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牲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以入太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汙我。我寧遊戲於汙瀆之中以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誌焉。

追求生活與生命之道合一,使莊子拒絕了“厚幣”與“卿相”之誘,寧過一種“處窮閭陋巷,困窘織屨,槁項黃馘”的生活。可見,儒道思想雖差別很大,但在凸顯生命價值高於和重於生活意義這一點上,兩者卻是共通的。當然,道家亦有其與儒學的不同之處。其思想雖然也以推崇人之內在生命為主,強調人們應該“清心”、“寡欲”,但同時也十分重視人們的世俗生活,隻不過道家的思想家們追求的是一種藝術化的世俗生活(實為與生命之道合一的生活)。所以,老子要求人們複返“赤子”與“嬰兒”的狀態,過一種無知無欲的自然無為的生活;而莊子則要求人們擺脫一切觀念的和現實社會的約束,是為“無所待”之“逍遙遊”——絕對的精神與行為的自由,此即與“道”合一的生活,其理論宗旨仍然是要人們透過日常生活去顯露生命存在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