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征途(2 / 3)

【12】(第64段)在過去的15年裏,無目的性的問題似乎已經變得不那麼嚴重了,因為人們現在感覺自己在身體與經濟方麵都沒那麼安全了,對於安全的需要為他們提供了目標。但無目的性已經被實現安全的難度所帶來的挫敗感所取代了。我們強調無目的性的問題,因為自由派和左派主義者希望通過使社會保障所有人的安全來解決我們的社會問題,但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隻能令無目的性卷土重來。真正的問題不在於社會為其成員提供的安全是否足夠,而是在於人們依賴體係為他們提供安全而不是將安全掌握在自己手中。順便說一句,之所以有些人對於攜帶武器的權利如此熱衷,這也是部分原因;手裏有槍意味著他們把某一方麵的安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65,此外,如果通過賺錢、攀爬等級階梯、充當體係一部分或其他方式來追求目標,大多數人都不會自主追求自己的目標。大多數工人是別人的雇員,正如我們在第61段中指出的那樣,他們每天都必須按照指定的方式做指定的事情。甚至獨立經營的人也隻有有限的自主。小企業經營者和創業者一直都在抱怨政府過度監管束縛住了他們的雙手。有些規定無疑是不必要的,但在大多數情況下政府規定對於我們這個極其複雜的社會來說是必要且不可避免的,。今天很大一部分小企業以特許經營製度為基礎。幾年前據《華爾街日報》報道,許多大公司在授予專營權時都需要申請者接受性格測試,目的是為了排除那些有創造性和主動性的人,因為這樣的人不夠順從,無法乖乖地沿襲特許經營體係。這就將許多最需要自主的人排除在了小企業之外。

66,今天的人們更多依靠體係為他們或對他們所作的事情生活,而不是依靠自己為自己所作的事情生活。而他們為自己所作的事情也越來越依靠體係安排的渠道。機會大都是體係提供的,對於機會的利用也要符合規則與規定【13】而且如果想要有機會成功就必須遵從專家指定的方法。

【13】(第66段)保守派減少政府監管的努力對於普通人沒有多少好處。首先,真正能夠消除的監管措施隻有一小部分,絕大多數監管措施都是必需的。其次,絕大多數去監管措施都是對行業而不是普通人起作用。因此這些舉措的主要作用是將權力從政府手中轉移到私人企業手中。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意味著之前幹涉他生活的是大政府,現在則是大企業,而這些企業可能會允許對他不利的行為,例如向水源傾倒化學物質使他患上癌症。保守派將普通人當成了冤大頭,利用他對大政府的怨氣來加強大企業的權力。

67,因此在我們的社會裏權力過程經常因為缺乏真正目標與缺乏追求目標的自主權而遭到打斷。不過打斷權力過程的因素還有第三類欲望:無論付出多麼大的努力都不能充分滿足的欲望。其中一項欲望就是對安全的需要。我們的生活依賴於其他人的決定,我們無法控製這些決定,通常我們甚至不知道作出這些決定的是什麼人。(“我們生活在一個由相對不多的人——也許500或100人——做出重要決定的世界裏。”菲利普.B.海曼,哈佛大學法學院,《紐約時報》,1995年4月21日,安東尼.劉易斯)我們的生命取決於核電廠是否得到了恰當維護,食品中許可的農藥殘留量或者空氣中許可的汙染物含量有多高,我們的醫生有多麼高明(或不稱職),我們是否有工作取決於政府經濟學家或企業管理者的決策,大多數人都隻能在一個非常有限的範圍內確保自己免受威脅,個人對於安全的追尋因此而受挫,這也導致了無力感。

68,可能有人提出反對,認為原始人與現代人相比更欠缺身體安全,因為原始人的壽命更短,因此現代人承受的不安全感與人類能夠承受的正常值相比要更少而不是更多。但心理安全與身體安全的關係並不密切。我們之所以感到安全與其說是因為客觀安全的現實,倒不如說是對我們有能力保障自身安全的信心。原始人在麵對猛獸襲擊或饑餓威脅時可以奮力自衛或長途跋涉尋找食物。他的這些努力未必總能成功,但他麵對那些威脅他的事物絕非束手無策。另一方麵現代個人對於自己所受到的威脅往往十分無奈:核事故,食品裏的致癌物質,環境汙染,戰爭,稅收上調,大型企業對於隱私的侵犯以及全國性的社會或經濟問題都會打亂他的生活方式。

69,的確,原始人麵對某些威脅時同樣無能為力,例如疾病。但是他堅忍地接受了疾病帶來的風險。疾病是自然的一部分,不是任何人的錯,除非是某個想象出來的、毫無感情的魔鬼。但是現代人麵對的威脅都是人為的,並不是運氣不好的結果,而是他人的決策強加於他的結果,而他又無力影響這些決策。因此他自然會感到沮喪,羞辱與憤怒。

70,因此原始人的安全大體而言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無論作為個體還是小群體的成員)。而現代人的安全則掌握在那些距離他太遠或規模太大,以致他無法施加個人影響的機構組織手裏。因此現代人追求安全的欲望大致可歸於第一類與第三類;在某些領域(例如食物與住所)他的安全隻需要一丁點努力就能得到保證,而在其他方麵他則完全無法自行獲得安全。(這段論述極大地簡化了實際情況,但是的確十分粗略地概括了現代人與原始人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