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有“道”
事物之來,但盡吾心之良知以應之,所謂“忠恕違道不遠”矣。
“明”言今說
事情來了,隻是盡我心裏的良知來應對,那就是“忠恕違道不遠”了!
今人得“道”
王陽明認為,一生隻需做一件事:致良知。他說:“事上磨煉,一日之內不管有事無事,隻一意培養本原。”無事時守著良知,如同有事一樣;有事時也守著良知,如同無事一樣。但是,憑良知做事,不一定都能做好,“乃有處得善與未善”,為什麼呢?“又或事來得多,須要次第與處,每因才力不足,輒為所困,雖極力扶起,而精神已覺衰弱”。人或因才力有限,或精力不濟,不可能事事都能辦好。
怎麼辦呢?你隻要“盡吾心之良知”辦事,自可問心無愧,外界的毀譽,可以不放在心上。他說:“凡處得有善有未善,及有困頓失次之患者,皆是牽於毀譽得喪,不能實致其良知耳。若能實致其良知,然後見得平日所謂善者未必是善,所謂未善者卻恐正是牽於毀譽得喪,自賊其良知者也。”所謂事情辦得好與不好,那是以外界的毀譽得失為標準;內心的煩惱、壓力又因毀譽得失而來,不利於守護良知。你若盡良知辦事,那麼平時所說的好未必是好,不好未必是不好。關鍵在於你要自己心中有數,不能全憑別人說好道歹而搖動心旌,也不能因一時得失而動搖信念。
王陽明的“盡吾心之良知以應之”,如同俗話所謂“按良心辦事”。這是一項很高的功夫,說來簡單,做來不易。為什麼呢?講良心的人遇到不講良心的人,一般會吃虧。好比講衛生的人遇到不講衛生的人,誰會弄髒誰的衣服呢?答案不言自明。那麼,講衛生的人是否應該因為別人不講衛生而放棄講衛生的習慣呢?答案是否定的。你講衛生,雖然偶爾會被弄髒,終究是個幹淨人,到了幹淨的環境,你也不覺得寒磣;反過來,不講衛生的人,常弄髒別人,自己並沒有因此變得幹淨,到哪兒都會惹人厭憎。那麼到頭來,真正吃虧的是誰呢?
王陽明的“致良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講究的是“心靈衛生”。身上不衛生還好辦,大不了皮膚癢癢,搔幾下就止住了;洗個澡就舒服了。心靈不衛生比較難辦,其癢難搔,經常折磨得人徹夜難眠;想洗也不容易,還是得做“致良知”的功夫。
王陽明依從良知辦事,許多事辦得很好,也有不如意處;從自身得失來說,收獲了很多,也有吃虧上當的時候。他是如何在毀譽得失麵前保持良知的呢?
王陽明平定了山賊,建了大功一件,外界對他的好評如潮。王陽明卻對學生說:“我剛登堂理事時,凡有所賞罰,不敢絲毫大意和率性,生怕我做的跟平時給你們講的不一樣。處理完後,仍心有不安,跟你們在一起時,還想著賞罰是否公正,想著如何改過。直到登堂時的心情與跟你們在一起時一樣自然,不用加減,這才心安理得。”他的話,表明他心裏自有明鏡一麵,他的評價標準是自己的良知而不是他人的評價。
王陽明指揮平定寧王朱宸濠叛亂,仗打得很漂亮,他唯一遺憾的是殺人太多,“斬擒賊黨三千餘級,溺水死者約三萬”,當勝利消息傳來,他麵無喜色,平靜地說:“此信可靠,但死傷太眾。”
為了避免進一步殺戮,盡快平息事態,使當地民眾恢複正常的生活,他將跟寧王交賄的大小臣僚的各類證據都一把火燒掉了。
但是,他想將渾水澄清,有人卻想將水攪混。明武宗接到寧王謀反的報告後,很想建立軍功,於是自封“奉天征討威武大將軍鎮國公”,跟寵將江彬、許泰,宦官張忠、張永等擬訂了計劃,決定禦駕親征。但是,當大軍剛到良鄉時,捷報傳來:寧王叛亂已經平定。
明武宗聽了,非但不高興,反倒很喪氣,覺得好好的一個計劃,被王陽明破壞了。在身邊的“馬屁精”攛掇下,他竟然生出奇想:派人通知王陽明,將朱宸濠放掉,讓他來禦駕親征。同時率領大軍,繼續向江西進發。
王陽明接此通知,又好氣又好笑,但這確實不是可以笑的事,朱宸濠的黨羽尚多,一旦將他釋放出去,到底會發生什麼事,誰都不知道;何況兵凶戰危,打仗不比唱戲,開戰就要死人,豈能視人命如兒戲?於是,他一麵上奏進諫,嚇唬明武宗:寧王早就料到陛下將禦駕親征,已沿途派遣刺客,圖謀行刺,請陛下為江山社稷為重,不要繼續南下。